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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季雨涼 - 馭夫三公主【單】 [打印本頁]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2-10-11 08:06 PM     標題: 季雨涼 - 馭夫三公主【單】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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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她一路追夫,任由別人諷她癡傻狐媚,亦不改變;
他三番躲避,不願公主鬧他心慌意亂,心卻蠢動了。

肖景雲,風流俊雅的他曾是受盡皇恩的宮廷第一樂師,
只是伴君如伴虎,當皇恩不復在時,賞賜的不過是美女兩名。
肖景雲心知,這兩位皇上給的女人,他趕不得也得罪不起,
那,他總還可以找女人作樂吧?天知,他肖景雲雖是多情,
卻還不至於下流,怎麼眼前這位女子竟在他納妾之日,
興風作浪害他毀婚不說,更口口聲聲指責他是負心漢。
而他明明不認得眼前這位傻姑娘,卻還是心軟的收下她,
更教他氣惱的是,這傻姑娘還很對他的脾胃,讓他一看再看,
竟然就這麼看上了癮。一時糊塗被她生澀的勾引給拐上了床,
最後還一時貪心戀上她的床,戀上她那傻氣又好強的性子。
可惜,他的傻姑娘原來不但有家可歸,還是位天家來的金枝玉葉,
是當朝最受寵的三公主齊碩,而他不只把公主給輕薄了,
還很壞心的把她給轟出家門。結果,她家兄長,當今皇上踹他家門,
揚言要他與公主老死不相往來時,那一抽一抽的心痛是為什麼?

【出版日期】2012年3月8日
【出版社名稱】喵喵屋工作室
【書系及編號】臉紅紅BR461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2-10-11 08:07 PM

第一章

「公主,公主,他來了!」嶽皖晴一路小跑來到假山下,回頭看了三看才回頭道:「這就拐過來了。」

站在假山上的齊碩精神一凜,迅速提著裙襬又往上爬了幾步,而後直起腰身,將身上的衣服打理整齊後又從袖中摸了個塤來,那是玉製的鴛鴦塤,成色通透,青中透白,吹出來的音色圓潤細膩,輕飄飄的落在人耳中,彷若被人呵了口氣。

「這調子……」走到一半的肖景雲緩緩的放慢了步子,與生俱來的樂感令他忍不住舉起手中的簫與之附和,雖然那吹塤人的技巧遠不如自己的純熟,但兩股樂聲糾纏交繞,竟是完美的契合在了一起。

肖景雲的心有些微微悸動,又忍不住快走了幾步,目光一劃,就看到了假山石上的那個女子。

她著青色衣裙,夜風微冷,吹得她衣袂翻飛,那女子烏髮如錦,柔順光滑如瀑布,竟是一直迤邐至腳踝,她頭微微側著,臉朝著月光,月光中的側臉精緻纖細,而她托著塤的指更是纖細白皙。

肖景雲斂了目光,不著痕跡的收了簫聲,那女子側目,也將塤放了下來。

肖景雲走近了幾步,仰起頭,含笑道:「自古以來,鮮少有女子喜好吹塤的,姑娘倒是獨特。」

「塤,立秋之音,萬物曛黃也,埏土為之。」齊碩輕啟紅唇,聲線清冷。

「那……」肖景雲覺得她有點奇怪,忍不住張口又要說些什麼。

「景雲,原來你在這!」身後一個人匆匆追上來,因為來不及抬頭所以也就沒看到假山上的齊碩,只是一把抓住肖景雲的胳膊,「快,皇上改了主意,現下又非要看歌舞了,方才欽點了你奏樂呢!」

肖景雲低頭,拍了拍他的手,「哦,等……」

那人不由分說的就拉著他走,「咱們皇上的脾氣你還不清楚嗎,等不了的!」

肖景雲被拽著離開,一面疾走又一面回頭去看,卻發現假山上的女子已然不見了,他的目光有些遺憾,但聖旨難為,肖景雲只好轉過頭來,一把將簫插進腰間。

是仙子嗎?怎麼會突然不見?他疑惑著。

然而齊碩並不是什麼仙子,就在他低頭的那一瞬,她因為瞬間鬆懈而動了動身子,後腳下一滑,就一頭栽倒在假山石後。

嶽皖晴駭得不輕,急忙上前,扒開假山後的雜草,將齊碩給拖了出來,像拖麻袋一樣拖她,一面擔心道:「我的公主殿下,妳怎麼不小心點,從那麼高的山上掉下來,小心摔壞了!」

「不要管我。」齊碩撥開嶽皖晴的手,利落的爬起來,急道:「快去看看他走了沒?」

嶽皖晴點頭,剛走幾步就用餘光掃到齊碩的動作,忍不住停下,嚇得心驚膽顫的,「我的殿下,我的祖宗,別爬了,小心再摔著!」

齊碩微微蹙了蹙眉,光潔的眉心起了個小褶皺,「快去。」

嶽皖晴嘆了口氣,拗不過她就只好快走幾步,繞到假山前探出頭去看了看,而後又快步走回來,忙不迭的拉住還沒爬出去多遠的齊碩,「別爬了別爬了,他已經走了,走的連影兒都沒有了。」

「走了?」齊碩停下動作,緩緩低下頭瞧著嶽皖晴。

「是。」嶽皖晴十分肯定的點了下頭,而後又怕她不信,又重重的點了幾下。

「喔。」齊碩失落的抿了抿嘴,動作緩慢的爬下來,任由嶽皖晴拉過她左右打量查看。

齊碩兀自出了一陣子的神兒之後,才慢吞吞的抬眼,滿眼的認真、自責與遺憾,「我還來不及說別的,只念了詞。」

「這次不行,不還有下次嗎?」嶽皖晴哄她。

「嗯。」齊碩垂下纖長的睫毛,看著一處,不說話,也不離開。

「肖樂師是個讀過書的人,就喜歡舞文弄墨的,殿下念了詞,正是合了肖樂師的心意呢。」嶽皖晴見她只是劃破了皮,雖沒大礙,但這千金之軀也是傷不得的,於是滿心都想著要把她哄回宮上藥。

「是嗎?」齊碩輕聲問。

「奴婢什麼時候騙過妳?」嶽皖晴從小就伺候齊碩,如今也算宮中的老人,別人都尊她一聲姑姑,可她並不老,只比齊碩大上幾歲,所以齊碩一般都喚她做姐姐。

嶽皖晴見她神色動容,柔聲道:「走啦,回去吧。」

「明天,我會再來的。」臨走前,齊碩輕聲說。

齊碩再次出現在假山旁時,卻已經是兩年之後的事情了。

物是人非,兩年之後的她早已沒了當初的心性,性格比以前還孤傲,皇帝的幾位皇妹之中,就數她齊碩公主脾氣最古怪,只唯一不變的,是她對樂師肖景雲的愛慕,而她至今為止所做的所有改變,也全都是為了肖景雲。

她看著肖景雲每天必經的羊腸小路,回想起當年的事情……

兩年前,假山上的最後一次見面後,齊碩就被皇上赫連息未關了起來,赫連息未是個怎樣的人齊碩很清楚,他是如何利用幾個妹妹的,她也十分明白,只是這一次,她沒想到赫連息未連她隱藏了幾年的心事都猜出來了。

「幫我做三件事。」赫連息未對著齊碩豎起了三根手指,淺笑吟吟,「我就成全了妳和肖景雲。」

他這個妹妹性格孤僻,不好控制,想要讓她為自己所用,就不得不搬出肖景雲來。

起初得知她對肖景雲的心思時,赫連息未是又高興又苦惱,高興的是齊碩終於也有了心上人;而苦惱的是,一個低賤的樂師,如何能配得上自己的妹妹?

另一邊,一直我行我素的齊碩還真吃了他這一套,她一直都明白,以自己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和肖景雲在一起,但如果少了皇兄這個障礙,基本就沒有障礙了。

所以她答應下赫連息未的要求,用兩年的時間,替他完成兩個任務,然而就在今天,她就要去完成最後一個任務,成功之後,她就能和肖景雲在一起了。

「公主,吉時到了。」嶽皖晴輕輕靠上來。

「嗯。」齊碩收回目光,緩緩轉身。

喜服繁複笨重,頭上的流蘇在陽光下晃了她的眼……

公元五五四年,東夷與沅國之間長達七年的戰爭終於落下帷幕。

東夷大將完顏千里功不可沒,皇帝為表嘉獎,又再難覓良才,便將自己心愛的妹妹齊碩公主指婚給完顏千里,然而只有齊碩自己心裡明白,她不過是枚棋子而已。

事情要追溯到數十年前,東夷國弱,將公主梁以柔當作質子送到了沅國,而今一戰,完顏千里竟將梁以柔救回,還請皇上將其指婚給他。

但因為梁以柔聰慧無雙,已是敵國的女宰相,所以即便是赫連息未的妹妹,他還是對她百般提防,於是才有了這樁婚姻,赫連息未讓齊碩嫁給完顏千里做正妻,負責監視著梁以柔。

可人家夫妻倆恩恩愛愛,齊碩被他們之間的真情所感動,但同時又因為夾在他們中間坐冷板凳,而感到十分尷尬,所以大婚之後,公主府那招駙馬入府的紅燈籠便一直沒有掛出來過。

「公主,今兒掛燈籠嗎?」嶽皖晴的問題打斷她的思緒。

「不掛,以後都不掛。」齊碩將篦子遞給身後的嶽皖晴,「給我篦篦頭吧。」

「怎麼,又頭疼了?」嶽皖晴擔心的接過篦子,細密的篦子齒刮過頭皮,身體瞬間舒服的起了層雞皮疙瘩。

差不多將頭篦好後,嶽皖晴又取了薄荷腦油來給齊碩抹在太陽穴處,「公主最近覺少了不少,奴婢聽得您半夜總是輾轉。」

齊碩輕輕的「嗯」了聲,手指來回撥弄著梳妝盒中的首飾,突然起意,「給我攏個髻吧,一會兒出去轉轉。」

難得聽齊碩主動要求出去走走,嶽皖晴樂不可支的應了,興高采烈的俯身下來,拿起幾支釵來回的比對,齊碩向來不喜花哨,於是嶽皖晴給她挑了支素銀的釵,又隨意的梳了個溫婉的淩虛髻。

「就妳和我出去。」齊碩吩咐。

「外面人亂眼雜,公主您……」嶽皖晴擔心道。

「就妳、我。」齊碩看了她一眼,嶽皖晴立即噤了聲。

今日的市集格外熱鬧,口口相傳著似乎是哪家樂館的當家要成親了。

齊碩出來逛本就是漫無目的的,只要不在將軍府待著就行,於是就跟著人群走,擠著擠著,就被擠到了一座宅邸前。

齊碩抬眼瞧那門楣之上的大紅綢緞和府外的嗩吶隊伍,便猜出了這就是那成親的人家了。

「公……小姐,我們走吧。」

「嗯。」齊碩點頭,她實在不喜歡這種太熱鬧嘈雜的場合。

「小姐抓緊了奴婢的手,小心走散了!」嶽皖晴攥緊了齊碩的手。

看熱鬧的人太多,一個擠一個的探頭看,齊碩一時間也擠不出去。

剛往人群外挪了幾步,就聽得前處喊了嗓子:「喲,新郎出來啦!」言罷,便是一陣的起哄聲。

齊碩有些厭惡的擰眉,下意識的往聲源處瞧了一眼,瞥了眼後就回過頭,又往外擠了擠後,齊碩倏地僵住了身子!

那個新郎……

齊碩僵硬在原地,那張臉忽從腦中閃過,變得越來越清晰起來。

「小姐,妳怎麼了?」嶽皖晴見扯不動她,不解的回頭。

「妳看那新郎……」齊碩愣愣的看著她,臉上的肌肉緊繃著,「是誰?」

「新郎?」嶽皖晴擰眉,踮腳朝後看了眼,而後也瞪圓了眼,「肖景雲!」

一直鬧人耳朵的嗩吶聲好死不死的在這時候停止了,嶽皖晴的大嗓門引得週遭的人都愣了愣,尤其是那滿面春光的新郎官,猛地一聽別人喊自己的名諱也愣住了,想這整個帝都,誰不是尊稱他一聲肖先生。

肖景雲迅速回神,臉上又掛起客套的笑,目光只在齊碩身上落了一瞬,便繼續去接待入門的賓客了。

嶽皖晴看齊碩表情不對,急忙將她拉出了人群,一路拉她到不遠處的酒樓中。

齊碩一直都呆呆的,眉心微蹙,像是還沒有消化方才發生的一切……

肖景雲怎麼會是新郎官?

齊碩安靜了許久,目光空洞的看著對面氣喘籲籲的嶽皖晴擔心地看著自己,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公主……」

「對,那是肖景雲。」齊碩終於開口。

「可能是我們看錯了,肖樂師他……」

「不,就是他,我不會認錯的。」齊碩沒有自欺欺人,而是堅定道:「就是他。」

「那……」齊碩對肖景雲的愛慕,她一直看在眼裡,如今看到肖景雲成親,嶽皖晴滿心憤怒,只為公主抱不平,但又怕說得太直而傷了公主,她知道公主是個死心眼,只好扯謊道:「人那麼多,公主妳只是看了一眼,哪裡就這麼準的?」

「他說謊!」齊碩搖頭,「只要拿到完顏千里的休書,皇兄就會指婚給我們了。」

「肖樂師不會成親的,他是宮中禦用樂師,不得皇命是不能出宮的,又怎麼會出宮來成親呢?那可是欺君的大罪過呀。」

「可那就是肖景雲,我不會看錯。」她默默的看了他很多年,絕不會認錯。

嶽皖晴見她如此肯定,也不知該說什麼了。

齊碩捏了捏手指,素淨姣好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但微抿的唇角已經洩露了她的情緒。

她看著一處定了一會兒,聽著遠處響起的鞭炮聲,從周圍的議論聲中可聽出似乎是花轎來了。

喜娘站在轎邊,揚聲喊著:「新郎踢轎門,新娘子下轎嘍!」

「新娘子……」齊碩突然呢喃。

「公主,就算是肖樂師妳也不要生氣,回宮後我們……哎,公主,妳去哪兒!」

「我要見見他的新娘。」

齊碩的武功底子很好,走起來健步如飛,一晃眼的工夫就鑽到了人群最前頭,將嶽皖晴遠遠的甩在了後面。

嶽皖晴踮腳看著她幹著急,周圍聲音太亂,她喊什麼,公主也聽不到:「公主,妳可別沖……」

「動」字還沒出來,齊碩就已經搶在新郎前頭扯下了新娘的紅蓋頭,她的動作十分利落,新娘頭上的流蘇輕輕晃動,但本人卻還沒有緩過神兒來。

齊碩站在肖景雲和新娘的眼前,手中攥著紅蓋頭,指骨因為用力而泛白。

週遭的人群先是驟然靜了下,旋即又響起了議論聲,嗩吶隊伍裡也靜了。

「你為什麼娶別人?」齊碩側身,看著肖景雲理直氣壯的問。

「姑娘,我不認識妳啊。」肖景雲有些莫名其妙,轉而看向新娘,「妳聽我……」

「負心漢!」齊碩說的三個字像是一柄劍,噗的一聲插進了肖景雲的身體裡。

「哎喲,你瞧這下可熱鬧了。」

「早就聽說肖先生琴教得好,但人可風流啦。」

「風流也是因為人家有風流的本錢,人家肖先生多俊吶。」

七嘴八舌的聲音在肖景雲腦袋邊嗡嗡嗡的響,令他越發頭大,他舔了舔唇,都不知道該如何張口了。

倒是新娘臉色越聽越蒼白,入洞房前被人掀了蓋頭對她已是莫大的羞辱,但大家閨秀的教養還是令她什麼都沒說,只是瞪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無聲的詢問肖景雲。

兩個女人一起看向肖景雲,外加無數雙看熱鬧的眼睛。

肖景雲只覺得百口莫辯,只得說:「這位姑娘,妳是不是認錯人了?」

「沒有,就是你,肖景雲。」齊碩一字一句的說。

「就算妳認識我,可是負心漢這個帽子也太大了。」肖景雲苦笑。

「不大,我為了你嫁給了不愛的人。」

肖景雲噗的接了一劍。

「又為你休夫。」

噗,再挨了一劍。

「所以說,你該對我負責!」

噗,第三劍,肖景雲可以徹底倒地了,這些莫名其妙的罪名,都是誰給他按的啊?

「景雲……」新娘都帶了哭腔。

「哎喲,你聽聽,人家都為他做到這一步了呀。」

「是呢,果然是個負心漢,居然還堂而皇之的娶妾……」

「話說回來,這是第三房了吧?」

這時候,嶽皖晴終於擠了進來,滿頭大汗的湊到齊碩身邊,眼見場面被公主搞得這麼僵,如果這時候說出公主的身份難免太招眼,於是她只好冒出頭,「肖公子,外面日頭這麼大,總這樣晾著也不是回事;再說了,這人多眼雜的,把事情捅得太明白,丟的不還是你的臉嗎?不如請我們小姐進去說吧。」

肖景雲嘆氣,心想她捅得還不夠明白嗎?

他揉了揉眉心,再抬頭時便沉了臉色,「沒那個必要,肖某自己做過的事自己清楚,我已經娶了兩房妾侍,一夫一妻、白首不離在我這也不成立,所以我如果真與妳有關係,大可以將妳迎娶進門,為何要留著妳來毀我的好事?除非妳身份卑賤,入不得我肖府的大門。」

「我家小姐可是……」嶽皖晴被齊碩一扯手,悻悻的閉嘴。

「姑娘穿著素淨,一看也是好人家的姑娘,何必跟肖某開這種玩笑?」

肖景雲的一番言辭,立刻令輿論壓力轉向了齊碩這一邊。

「肖先生說的也在理啊。」

「是喲,那小姑娘長得眉清目秀的,怎麼能幹出這種事情?」

「是騙錢的吧?都知道肖先生腰纏萬貫,年紀輕、長得又好……」

「你們是知道什麼就瞎說!」嶽皖晴忍不住對人群發飆。

「好了,來吃酒席的肖某歡迎,來搗亂的我就不送了。」肖景雲摟住新娘的肩,微一揚手,「嗩吶聲該起的起。老榕,再放一掛鞭炮!」而後笑吟吟的摟著新娘子去拜堂了。

起哄的人群都圍在齊碩身邊指手畫腳,被嶽皖晴吼了一通之後便散開了,小插曲就此被翻過,沒人再搭理齊碩,都湧進肖府去吃酒了。

只剩齊碩定定的站在原地,不停有人從她身邊走過,蹭歪她的身體,她也不惱,只是呆呆的站著,肖景雲只說了幾句話,便將齊碩堵得啞口無言,他確實與自己沒怎樣,可自己又確實是因為他才成親的,那這筆帳該怎麼算?

齊碩想了很久,卻怎麼都想不明白。

「小姐,人家都這麼絕情了,我們就……哎,小姐,妳怎麼又跑了!」嶽皖晴跺腳,一眨眼的工夫,公主怎麼就又不見了?欺負她不會武功是不是!她咬牙喊了喊,奮力撥開人群鑽到了府裡。

肖府前院、後院都設了筵席,現下關係親的正在前廳看拜堂,關係疏點的便擠在外面嗑瓜子、看熱鬧。

嶽皖晴私自四下查看,卻是如何都找不到自家公主了,這下可把她急壞了,「我的祖宗……」

「哎,你瞧,又是那個女的。」

「她要幹什麼……哎哎哎,哎喲!」

前廳外的人群突然又吵鬧起來,議論聲中還夾雜著瓷器落地的碎裂聲,嶽皖晴的心咯登一跳,暗叫不好。

另一邊的前廳內,齊碩面無表情的站在新郎與新娘之間,手抓著新人各執一端的紅綢子,眾人面面相覷,實在不知道這女人是走的什麼套路,她這樣夾在中間,拜不了堂,也入不了房,她卻又什麼都不說,臉上沒表情,喜怒都瞧不出來。

新娘瞧自己的蓋頭還在她的手上,如今大紅綢子也被她攥著,不禁哭得更兇了,場面也變得越發混亂,肖景雲和齊碩相對而站,誰也不說話,廳外的人議論個沒完,新娘還在一個勁兒的哭。

肖景雲頭疼地打量著眼前的女子,這女人長著一張很小的臉,小巧的下巴之上是張蜜色的唇,唇色很淺,沒什麼唇紋。

他收回目光,對著新娘做了個安靜的手勢,轉而看向齊碩,瞇了瞇眼,「姑娘,妳到底想幹什麼?」

「你不能成親。」齊碩一字一句的說。

「為什麼我不能成親?」肖景雲反而是笑了。

齊碩不再開口了,她說話一向冷硬直接,不會拐彎抹角,瞭解她的人才知道,當她沉默或者反應慢的時候,那就是在傷心了。

肖景雲的出現令齊碩亂了陣腳,給人搗亂不是她所擅長的,可現在不知怎麼的,她不想說話,也不想走。

新娘看他倆一人一答,原本就窘迫的臉更是紅得發紫,她絞著衣襬看著他們,又無助的看了看周圍的人,她從沒遇到過這樣的事,更是不知道該如何辦了。

她無聲的哭,卻始終得不到肖景雲的安慰,哪怕只是一個眼神,新娘終於是受不了,淚水絕提,哭出了聲音來,而後捂著臉衝出了人群。

「老爺……」管家老榕湊上來。

「別追了。」肖景雲嘆氣,看向齊碩,「看來今日的親我是成不了了。」

「那我先把這女人趕出去?」老榕輕聲道。

「先讓人都散了,熱鬧全讓人瞧去了。」

老榕應下,帶著幾個護院和家丁,一面對著賓客道歉,一面將人都請了出去。

此時一個嬌小女子從人群中鑽出來,站到了齊碩身邊,低聲對著她嘟囔了幾句。

肖景雲揉了揉眉心,鬆開手中的紅綢子,轉身坐到上座的圈椅中。

待得人都散淨了,他方抬起頭來,不喜不怒的瞧著她倆,「好了,婚宴已經被妳搞砸了,可以告訴我,妳們到底是誰了嗎?」

「齊筠巧。」齊碩報出了自己的閨名筠巧。

「我不記得有妳這麼個仇家啊。」肖景雲想了想,搖頭,「不,我絕不認識妳。」

齊碩目光一閃,垂下眼,神色隱約有些受傷。

肖景雲更加搞不懂她了,她的神色讓他覺得好像他們真的有什麼事一樣,可看著這張臉,聽著這個名字,他又的的確確什麼印象都沒有。

可肖景雲天生心軟,見她如此,也只好放軟了些語氣:「妳家在哪裡?」

齊碩不語,嶽皖晴見她不說話,也只好乖乖站在一旁。

「那妳父親姓甚名誰?或許我認識他。」肖景雲又問。

「死了,只有哥哥。」齊碩答。

「那妳哥哥叫什麼?」

齊碩又不說話了。

「老榕,你過來。」肖景雲頷首,對著老榕招了招手。

待他過來後,肖景雲附耳上去輕聲問:「你瞧這姑娘,是不是這裡有問題?」說著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老榕偷偷瞟了眼齊碩,輕輕點頭。

肖景雲用手托著頭,嘖嘖有聲的看著齊碩,嘴裡卻問:「兩位夫人回來了嗎?」

「沒呢,估計著得明天。」

「頭疼。」肖景雲舔了舔唇,看向齊碩,「姑娘,妳方才說為了我休夫?」

「是。」齊碩迅速的回答,但隔了會兒又說:「再過不久我就能拿到休書了。」

「妳夫君是誰?」

齊碩又緘默了,頭頂上,似有小燈泡叮的一亮,對了,完顏千里!

肖景雲深吸了一口氣,確定這女人不是個瘋子,但腦袋絕對是不靈光的,看她這一問三不知的架勢,是要在自己的府裡紮根了?

肖景雲是出了名的好脾氣,將人送到官府這種事是做不來的,瞧著這姑娘蠻可憐的,收留她幾天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自己府上的那兩位夫人……

肖景雲正琢磨著該如何安頓齊碩,齊碩突然開口:「你不許再成親。」齊碩打斷了他的思路,「我不允許。」

「妳……」肖景雲被她說得一愣。

「我會再來的。」齊碩拉起嶽皖晴轉身就走,邁了門坎後又轉過頭,「不許成親。」

帥氣的撂下話,齊碩揚長而去。

肖景雲的唇角抽搐了一下,旋即噗哧一聲笑出來,「哪裡有這樣追男人的?」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2-10-11 08:08 PM

第二章

回到將軍府後的第二天,齊碩就開始收拾行李。

嶽皖晴在她身後急得團團轉,「公主,您三思啊!皇上交待的事還沒做完……」

齊碩迅速的包了幾件衣服,又轉身去櫃子裡取了些銀兩,漫不經心的接話:「我知道,所以先不問他要休書。」

她繞過擋路的嶽皖晴,從被子下面拿出軟鞭,利落的綁在自己的腰間,而後套上銀青色的猞猁大氅,遮住了鞭子。

「公主妳何不直接表明身份,嚇嚇他?」

「不能說。」齊碩停了動作,臉色有些陰沉,「妳知道為什麼肖景雲能出宮嗎?」

「為什麼?」嶽皖晴順著問。

「是皇兄做的,他騙了我,他根本沒打算讓我和肖景雲在一起。」齊碩抿了抿唇,轉身坐到床上,「所以他才允了肖景雲出宮,讓我再也見不到他!所以我不能曝露了身份……嗯,妳留在這裡,替我瞞幾天。」

「不行,奴婢得……」

「以後會帶上妳,先幫我瞞幾天。」

「可是,公主……哎哎,公主妳怎麼每次都不聽我把話說完!」

肖府內,肖景雲還在摟著二房孟香羽睡大覺。

時辰尚早,天還濛濛亮著,值夜的護院在門口打盹,有些家丁已經起床,呵欠連天的在做著清掃。

肖景雲迷迷瞪瞪的睜開眼,看了眼懷中的女人,眉心不易察覺的一皺,而後他抽手出來,翻了身繼續睡。

可這個回籠覺還沒回成功,房門咚的一聲就被推開了,一個人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

肖景雲掀開眼皮,「誰……」

齊碩呼吸有些不紊,身上帶了些塵土的味道,她眼睛很亮,盯著肖景雲看。

肖景雲皺著眼,勉強爬起來,瞇著眼睛看了她好久,似乎才認出來她是誰,「哦,是妳啊,姑娘。」他揉了揉頭,一點平素幹淨清爽的樣子都沒有了。

肖景雲比齊碩大了將近十歲,現下也是二十八、九的人了,一夜的工夫,下巴就變得青了些,不過他保養的很好,雖然總是笑咪咪的,但還是很有成熟男人的味道。

幾年之前,還未及笄的齊碩,就是被他的這種氣質所吸引,說她對他是一見鐘情一點也不為過,只是宮宴上的驚鴻一瞥,肖景雲的身影就烙在了自己的心頭。

這時候,肖景雲身旁的孟香羽也醒了過來,她嬌媚的靠上來,剛準備做些什麼就看到了齊碩,而後吸了口冷氣,尖叫道:「景雲,她是誰呀?怎麼會在我們的房裡?」

肖景雲蹙眉笑,「吼得我耳朵都疼了。」

孟香羽搡了他一下,「又是你在外面的野女人?」

肖景雲起身,繫了系中衣的帶子,「妳半夜才回來,現下不就困得慌,歇著吧。」

齊碩看了眼狼籍的大床,眼神黯了黯。

肖景雲從她身旁走過,看她一眼,「怎麼又來了?算了,跟我出來吧。」

齊碩卻不理他,兀自走到床前,一掀被子,將那驚恐女人的臉和半裸的身軀給遮住,然後回過頭來,冷冷的看著肖景雲,「你妻子?」

孟香羽被捂得尖叫了一聲,猛地掀開了被子,指著齊碩大罵:「妳幹什麼啊妳!我就是景雲的……」

「妾侍而已。」肖景雲不緊不慢的說,也不見惱怒的神色,反而饒有興趣的瞧著齊碩,「怎麼,妳要把這個也轟走嗎?姑娘,我到底跟妳有多大的仇,妳非把我攪得妻離子散不可啊?」

齊碩登時皺眉,「還有孩子?」

肖景雲哭笑不得,「成語而已,快跟我出來,留在這裡等著吵架嗎?」

他看了眼床上氣得嬌容扭曲的孟香羽,安撫的笑了笑,「妳也別氣,這孩子腦袋有些不靈光,好生歇著吧。」

他一扭臉,對著齊碩揚眉,「出來。」言罷,推門出去了。

齊碩暗自咬了咬牙,誰腦袋不靈光了!

肖景雲是帝都中小有名氣的禮樂先生,兩年前落戶在此,開辦了個六合樂館專招弟子教習各種樂器。

卻因為習樂並不被所有人認同,所以起初光景暗淡,不過後來因為不少學生有幸被選入宮中樂館,所以這兩年來六合樂館的生意越來越好,尤是女學生,削尖了腦袋想進來,所以身為館長的肖景雲是很忙的。

「我說了這麼多,你有在聽嗎?」齊碩不悅的看著走來走去的肖景雲。

「唔,有啊。」肖景雲翻手套上外衫,而後取出一個精緻的木盒,輕輕抽開上面的木板,將玉簫取出插進腰間,心不在焉的應付著齊碩,「妳繼續說……小榕,取了刀片來給我刮刮臉,一晚上的工夫,怎麼又長出鬍子來了?」

「你在敷衍我。」齊碩走到他面前,滿臉認真,「我……」

「熱不熱?」肖景雲忽的抬眼,笑吟吟的打量著她,她穿著素雅衣衫,發間只插了支素銀製的釵,整體的冷色調襯托出了她的冷豔。

齊碩外套著銀青色的猞猁裘,精緻的下巴隱在豎起衣領上的狐絨內,更顯得她臉小,然而在這焚著暖籠屋子裡,她這身裝束看起來真的很奇怪。

「不熱。」齊碩古怪的看著他,「你沒聽到我的問題嗎?我覺得你在敷衍我。」

「所以我在轉移話題啊,姑娘,妳還真沒幽默感。」肖景雲失笑。

齊碩蹙了蹙眉,顯然沒明白肖景雲的意思。

須臾,隨侍小榕端著刀片、皂粉和清水來,「老爺,奴才伺候您淨臉。」

肖景雲點了點頭,撅著臉對著小榕,眼睛卻在瞟著齊碩,「說真的,姑娘,妳這就是遇上我這老實人了,換第二個早把妳趕出去了。」

小榕給他洗了洗下巴,而後又抹上皂粉。

「妳攪了我的婚宴,氣走了我的娘子,今兒早晨又擾了我的美夢,這些帳我都還沒有跟妳算……」

「你沒有不高興。」齊碩打斷他。

「唔,什麼?」肖景雲的眼睛又朝她這邊斜了斜。

「我阻止你成親,你並沒有生氣。」齊碩認真的戳穿他。

肖景雲愣了愣,隨即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小榕突然「啊」了一聲,「老……老爺……」

肖景雲覺得臉頰上一疼,原來是方纔這一笑,小榕手抖了下,便在他臉上劃了個小口子。

小榕驚得連刀片都掉了,肖景雲卻是不以為意,拿過汗巾抹去臉上的泡沫,繼續著剛才的話題:「我只是不愛表露情緒而已,妳怎知道我高不高興了?」他清幹淨了臉,便站起身來,「罷了,我趕著出門,姑娘妳若是肚子餓,就在我這兒用了午膳再走吧。」

「我不走。」齊碩別開目光。

「小榕,午膳過後讓護院請這位姑娘出去吧。」肖景雲繫上披風的帶子,臉上仍是掛著笑,但眼中卻閃過一絲類似威脅的神色,「小姑娘,我這次可不是開玩笑的,妳玩也玩夠了,別再纏著我了。」

「你!」

「小榕,備馬車,去樂館。」

齊碩的杏眼微微瞠開,她快走了幾步,卻仍是控制著自己沒有追上去怒喊他的名字。

肖景雲,你以為我會輕易就放棄嗎?

齊碩捏著自己的裙襬,望著他離去的方向許久,因憤怒而發亮的眼睛逐漸黯淡下去,她又恢複了往常的神色。

在對待齊碩這件事上,肖景雲也覺得自己很奇怪。

他雖然一直笑面迎人,對女人更是笑容可掬,但骨子裡可不是憐香惜玉的人,就像對自己的大夫人殷氏和二夫人孟香羽,他頂多做到不偏不倚、雨露均沾。

但對這個女人吧……她的行為說得上是無理取鬧了,但自己一瞧她那有模有樣、一板一眼的神態,就好想笑,似乎連氣都沒有了。

錚的一聲響,肖景雲用拇指一勾琴弦,「好久沒遇到這麼有意思的小姑娘了。」他自言自語著:「不知道她走了沒有?有意思是一回事,但總這樣賴著也不是一回事。」

不自覺的想起齊碩的一大串說辭,肖景雲摸了摸下巴,「休夫、負責……這丫頭到還真是有想像力啊,可惜了一張漂亮的小臉,腦子卻不好使。」

正想著,小榕跌跌撞撞的衝進了琴室,「老……老爺。」

肖景雲回神,瞥他一眼,「你怎麼來了?莽莽撞撞的!」

小榕吞了口唾沫,「府裡……府裡出事兒了!那姑娘……把夫人給傷了!」

肖景雲不痛不癢的「啊」了一聲,又勾了勾琴弦,「她還沒走?吃午膳了嗎?」

小榕一愣,磕磕巴巴道:「吃倒是吃了,但吃了還不肯走,夫人就出面了……」

「哪個夫人?」

「大夫人……」

「嘖……」肖景雲這才皺了眉,他的大夫人,可是不好惹的啊,「備車吧。」

「咯當!」

一個花瓶被扔到肖景雲的眼前,摔得粉碎,他後退了幾步,用袖子掩住了嘴,然後四下看了看,只見幾個護院圍成了圈,將齊碩圍在中央,幾個人不停錯著步打太極,卻都不肯出手,像是有些忌憚她。

齊碩雙手攏在大氅內,冷若冰霜,神色倨傲。

而剛剛那個花瓶……

「妳怎麼這麼不要臉,趕都趕不走?」孟香羽惱怒地尖叫。

「嘖,香羽妳真是的,挑這麼好的古董砸。」肖景雲嘖嘖嘆道,心疼的踢開瓷片,走到護院的包圍圈外,仰著頭看了看圈中的女子,四目相對,她的眉跳了跳,眸子一顫。

肖景雲瞇眼,「莫非午膳做得太好吃了,妳竟還捨不得走?」

「我走不走,跟午膳無關。」齊碩頷首。

「景雲你可回來了。」孟香羽提著裙子,一路小跑到肖景雲眼前控訴:「她……」

「髻都亂了,去找丫鬟拾掇拾掇。」肖景雲看她一眼,旋即從她身邊走過,抬手扒拉開護院,在小榕的阻攔聲下走到齊碩的跟前,言笑晏晏的對著她伸出了一隻手。

護院等人看的目瞪口呆,孟香羽愣了一瞬,隨即尖叫起來:「景雲,你!」

齊碩也愣住了,目光有些閃爍,對面男人頭微微歪著,臉上的笑容純粹,幾縷髮絲貼著臉,勾勒出他溫暖的弧度,讓她的心飛快的跳起來,她的唇下意識的張開,有些呆滯的將手放到他寬厚的手心中。

肖景雲輕輕握住她的手,然後……猛然使力!

齊碩只覺得手臂被抻得一疼,然後腳踝被人用力一踢,霎時失去平衡,天旋地轉的倒了下去。

「砰」的一聲落地,齊碩側身著地,渾身都像是要散了架。

她捂著自己的肩,抬起頭來看著肖景雲,半晌才說出話來:「你打我?」

「我是在替妳的夫家管教妳。」肖景雲居高臨下的看著她,臉上笑容未變,「只要休書未拿到一天,妳一天就是人婦,既是人婦,天天賴在一個男人家裡成何體統?我這人脾氣雖好,但也是有些脾氣的。」

他一向如此,如果能引起他的興趣,那怎麼樣都好說,但如果令他膩歪了,那休怪他手下無情。

齊碩垂下頭,摀住肩膀的手緩緩收緊,這樣狼狽的待在地上一陣兒後,她才爬起來,側身摔得很疼,被他拽著的那隻手似乎也脫臼了。

齊碩勻了勻氣,才再度抬起頭正視肖景雲,目光相遇,肖景雲的心下意識的抽了抽,她的目光,怎麼會這樣受傷?好像被全世界背叛了一樣。

或許他下手太重了?他開始這樣想。

「或許我為你所做的事,全都錯了。」齊碩咬著銀齒,淒涼的笑起來,「你不配,真的不配。」她搖了搖頭,扶著肩膀往外走,她從肖景雲身邊徑直走過,頭都沒抬。

齊碩想她這兩年的隱忍,原來錯得一塌糊塗,真沒想到,呵,第一個把她這樣狼狽的摔在地上的人,居然會是肖景雲。

那一瞬間,真的是灰心極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放棄,但只是此刻,真的不想再待在這裡。

肖景雲滿頭霧水,搞不清齊碩話中的意思,更摸不透自己現在的揪心究竟是為了什麼,他看著齊碩的背影,欲言又止的張了張唇,卻終究是什麼都沒說,只是看著她挪著步子往大門那走,一步一步……停了。

齊碩停了步子,有些難受的摀住胸口,然後猛地嘔出口血來!

肖景雲大驚,「姑娘!」

齊碩軟倒下來,肖景雲眼疾手快的撲過去接住了她,而後吩咐小榕:「叫郎中來。」又看向管家老榕,「命人燒些熱水來,再……把這地上的血給我揩了,動作快!」言罷抱著齊碩,匆匆的朝主屋去了。

端坐在大廳主位的夫人殷氏將這一切納入眼底,神情莫測的擺弄著手邊的杯蓋子。

孟香羽忿忿的折回來,站在她身邊喘氣,「這賤人好會演戲,景雲就是心太軟了,姐姐妳可要好好的說說他……啊呀,姐姐妳這頸子上的傷……」那是方才孟香羽為了對付齊碩砸杯子時,飛濺的瓷片恰巧抹了她的頸子。

殷氏眼皮都不掀,懶懶道:「無礙,一會兒郎中不就到了嘛。」

孟香羽瞧她倦怠的樣子,暗地白了她一眼,卻沒再說什麼。

殷氏抬手摸了摸頸子上的小傷口,疼得眉角一抽,旋即眸子裡暈出了些許戾氣,不過很快那戾氣便散去了,只剩下滿眼的慵懶與倦怠。

大夫說齊碩是氣血急滯,一時動了真氣,才會致血氣上湧,嘔了血出來。

肖景雲聽了這話便不明白了,然若是被男人打了,肯定是會動氣的,但也不至於氣到吐血吧?這件事明明齊碩錯在先,可到頭來打女人的是他,不是的人也是他,莫名其妙感到愧疚的還是他,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肖景雲揉了揉眉心,倏地耳朵一抖,像是聽到了什麼聲響似的抬頭,看向那還在昏睡的女人。

她似乎作了惡夢,在模糊不清的囈語。

出於好奇,肖景雲躡手躡腳的走了過去,只見齊碩的頭小幅度的搖晃,手腳都緊繃著,微微顫抖,像是溺水的人在尋找浮木一樣。

肖景雲走得更近了些,但仍是聽不清她在呢喃什麼,但卻能從那顫抖的語調中聽出令人心疼的委屈來,她似乎很委屈,委屈到無法呼吸,委屈到快要死掉了。

肖景雲莫名的心軟,輕輕的坐到床邊,想要抓住她的手安撫,可手指剛貼上去,對方倏地睜開了眼。

肖景雲一驚,連忙收手,用衣袖蓋住了指尖。

齊碩咳嗽著醒過來,渙散的目光落到肖景雲的臉上時,才漸漸的有了焦距,視線凝聚,糾結成了一抹怨恨,她生生的別開目光,將頭扭了過去。

「怎麼這麼大的怨氣?」肖景雲也收了平素笑眉笑眼的樣子,正經起來,「大夫說妳是動了真氣。」

齊碩不理他,眼睛紅得跟兔兒一樣,只是無聲的落淚。

肖景雲瞧她這樣子,還真是沒了輒,只得放下身段,暫且哄她:「罷了,跟妳動手是我不夠丈夫,但妳也攪得我家雞犬不寧不是?如此,我們就當是扯平了。」

如何扯平?

三年的暗自愛慕,兩年的咬牙隱忍,你如何和我扯平?

齊碩咬著牙,淚落得更兇了些,她不是這種愛哭哭啼啼的女子,兩年的磨礪已經令她堅強了許多,但一旦遇到這個男人,她就不像是自己了,變得無理、脆弱、愛哭,她是怎麼了?她是齊碩啊,怎麼可以這麼脆弱,隨隨便便的就哭……

齊碩抬手去抹落下的淚,但卻越抹越多,於是她更加用力的去抹。

肖景雲無奈的拉住她的手,「行了。」

齊碩掙了掙,卻沒能掙脫開,不知道是掙不開,還是不想掙?

肖景雲壓著她的手,神色凝重的瞧著她,「妳當真……認得我?」

這是肖景雲第一次認真的回想著她所說的話,雖然很不合邏輯、很不可理喻,但看她現在這樣子,自己也不得不認為那話裡有幾分的可信度了。

雖然自己與這女子素未謀面,但或許自己是這丫頭的夢中情人也說不定呢,雖然她追求男人的方式很特別,但畢竟她的腦子不靈光,做事怪異也是可以理解的。

得不到齊碩的任何響應,肖景雲嘆了口氣,突然覺得自己有點作孽,讓一個姑娘家為自己尋死覓活,自己卻還像看熱鬧一樣。

他放柔聲調,抬手輕輕將齊碩的下巴給扳了過來,瞧對方那忿忿的神色,肖景雲卻是柔柔的笑了:「姑娘別氣,以後我再不跟妳動手就是了,妳喜歡我並沒有錯,錯在我。」

明明是一句自負到欠扁的話,可被他說來,卻……

不過也是啊,一直都是自己喜歡著他,而他不知道,齊碩鼻翼一張,又落淚了。

「怎的又哭了,我最看不得女人哭了。」

「沒哭。」齊碩倔強的說:「只是眼睛疼得厲害。」

「好好,姑娘沒哭。」肖景雲笑了,將她的手放到被子裡,「我去讓人給妳熬藥。」

「我叫齊筠巧,不叫姑娘。」

「嗯嗯,姑娘叫筠巧。」肖景雲哼唧了幾聲,轉身離開房間。

房門一張一闔,齊碩緩緩收回目光,轉而看向床帳。

肖景雲,喜歡上你,我何嘗不是錯的?

須臾過後,肖景雲端著藥進來,卻發現齊碩又睡著了,他將托盤放到桌上,從將藥碗放到一邊,而後從小碟裡拿了粒梅子出來含在嘴裡,而後百無聊賴的等著齊碩醒過來。

等了片刻,小榕叩門而入,說是已經派人去新嶽父家請罪了,但對方態度很決絕,非要肖景雲親自登門,將他家姑娘接回來。

「沒說退婚嗎?」肖景雲問。

「這倒沒說,只是堅持讓您親自去接一趟。」

「親自……最近有點忙。」一聽沒退婚,肖景雲倒有點遺憾的樣子。

「那老爺的意思是……」

「再等等吧,閒下來再去看她。」肖景雲將梅子核吐出來,「殷氏的傷口如何?」

「已經包紮好了,倒是老爺您臉上的傷……」小榕有點心虛的看了肖景雲一眼。

「唔,已經結痂了,不用管它。」肖景雲抹了抹臉頰上的小傷口,若有所思的說。

「殷氏那邊你好生打點下吧,我就不過去了,看這姑娘喝完藥我就回樂館了,一大攤子事兒在等著我……噢,對了,派幾個護院守著這屋,別讓這姑娘出去,也別讓別人進來,尤其是孟香羽,知道嗎?」

「奴才明白。」小榕重重的點頭。

齊碩聽著他們的對話,卻沒有迅速的醒來,只是眼皮下的眼珠細微的滾動了下。

又聽這對兒主僕說了一會子的話,直到肖景雲命小榕將藥溫了溫,又再度端回來的時候,齊碩才緩緩的睜了眼。

肖景雲見她動了,便揮手示意小榕離開,而後端著藥碗和梅子走到床邊,「喏,喝了藥吧。」

齊碩接過藥碗,一飲而盡。

肖景雲看著她喝都覺得嘴裡泛苦水,於是又把梅子遞了過去。

齊碩卻是推開了他的手,表示自己不用吃梅子。

肖景雲收手,自己吃了一顆,然後對著她嘖嘖稱嘆:「姑娘妳可真堅強,我可是極討厭喝藥的。」

齊碩看他一眼,淡淡抿唇,算是笑了。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2-10-11 08:10 PM

第三章

齊碩的身體底子一向很好,但這次卻拖拖拉拉的養了好幾日的病。

早就識破她裝病的肖景雲卻沒點破,一直好吃好喝的養著她,其實他也說不上多喜歡這個女子,只是覺得她很有趣,而遲遲不讓她離開,也是多半怕她又吐個血什麼。

哎,誰讓他肖景雲就是個天生心軟的人呢!肖景雲自顧自的笑了起來,他天生心軟?真的是連他自己都可以逗笑的事情啊。

正想著,想起了敲門聲。

肖景雲稍微收斂了下笑容,「進來。」

「老爺。」殷氏端著幾碟點心,淺笑著推門而入,「我做了幾樣您愛吃的點心。」

「怎還勞妳親自下廚?」肖景雲放下在擦拭的簫,小心翼翼的放到木盒中。

「晚膳你用的不多。」殷氏溫婉的笑,將點心放到肖景雲面前,「可是有惱事?」

「我能有什麼惱事,沒什麼胃口罷了,何況有妳這樣賢慧的妻子,哪裡能餓到我呢?」

肖景雲又用手中的小布擦了擦裝簫的木盒,目光從那點心上劃過,卻是不再多看一眼了,轉而打量自己那榆木盒子。

「老爺慈善,常常是有心事也不說,怕我們為您擔憂,可你我既為夫妻,理當有何事共同分擔的……當然,您不說我也能猜出一兩分,是那孩子又令您憂心了吧。」殷氏將點心往他眼前推了推,又去圓桌旁沏了杯茶來。

呵,瞧這一番話,把自己說的多賢慧。

肖景雲明白她的意思,卻是仍舊打太極,「夫人多想了。」

殷氏站到肖景雲的身側,開始為他捶肩,「如何會是多想?現在外面閒話傳得越發不入耳了,別說是老爺,我聽了都有幾分不快呢。」她手下的力道稍稍重了些,「您就安心照顧樂館的事吧,那孩子自有我去說服。」

妳去?由妳去事兒就大了。

肖景雲眼色一黯,伸手摸了摸杯蓋,「頸子上的傷還沒好,少遇風的好。」

「那……」

「姑娘那邊,自有我去說。」

「老爺,吃點心吧。」殷氏又溫婉的笑起來。

肖景雲勉強的吃了一塊,隨後以體乏要休息為由打發了殷氏。

她走之後,肖景雲又吃了好幾顆梅子,試圖驅走口中那甜膩的口感,可吃梅子吃到牙都酸倒了之後,口中那味道還沒散去。

肖景雲臉色陰鬱下來,雙手攏在桌上,只望著一處嘆氣,看來自己不出面不行了,若是換做殷氏,她便不一定會如何對付那姑娘了。

於是第二天,肖景雲出現在了齊碩的房間裡。

她的起色看起來很好,肖景雲自我安慰的想,也許時候讓她離開了吧。

「嗯……今天感覺怎麼樣?」一個拙劣的開場詞。

「很好。」齊碩理所當然的說,似乎並未覺得自己沒了病卻還賴著不走。

「今天的藥喝了嗎?」肖景雲走進了幾步,手指摩挲著自己腰間的玉珮。

「我已經不需要喝藥了。」齊碩奇怪的看著他。

「啊……是哦,不需要喝藥了,妳大好了!」肖景雲幹笑著。

「你怎麼了?」

「呃,我……」肖景雲開始奇怪自己為什麼會這麼緊張。

「正好我有件事要告訴你。」齊碩打斷他,那副冷靜又自持的樣子使得肖景雲反而像個毛頭小子一樣。

她起身,拿出早就收拾好的包袱,「我要暫時離開了,還有些事情要處理。」

肖景雲只覺得腦袋轟的一下,以至於沒聽到「暫時」那兩個字,「要走了?」

齊碩點頭,神色有些冷傲,「謝謝你這段日子的照顧。」

肖景雲的驚訝這才散去了一些,雖然很摸不著頭腦,但她能自己自動離開也是件好事,於是他愣神過後就撇著嘴點了點頭,「嗯,妳也是時候該回去了,回去後……代我向妳丈夫問好。」

「你跟他又不熟。」

「唔,好吧,一路順風……呃,想現在就走嗎……啊,喂喂,再見!」

齊碩在肖府住了不過七日,將軍府上就已經發生了驚天變化。

嶽皖晴最終還是沒有瞞住,幸好齊碩早有準備,預留了一封信,告訴他們自己只是出去走走而已,可誰知,眾口鑠金,竟說她是留書出走。

很快,她離家出走的消息就傳到了皇上赫連息未的耳中,赫連息未拍案大怒,可還來不及舉國上下的尋找齊碩,就被她的「夫君」完顏千里給纏住了手腳。

得知齊碩不見的消息後,完顏千里便去宮中請罪,並要求脫帽辭官,而最令齊碩感到奇怪的是,赫連息未居然答應了。

「妳是說,他把完顏千里和梁以柔放走了,又下令處斬了最寵愛的慶妃?」齊碩又問了一遍,她還是不大能接受梁以柔是沅國來的,自己之所以會嫁給完顏千里,也全是為了監視她的一舉一動,可現在的情況是怎麼一回事?

思忖了片刻,齊碩的眸子又倏地亮起來,「她離開了,我也就沒有繼續待下去的必要了吧?」

「呃……是。」嶽皖晴點頭。

「完顏千里他們走了多久了?」

「剛出發不久,算算時辰,應該出了帝都,上官道了。」

「那還等什麼,取來我的騎馬裝。」齊碩站起身來,這才將猞猁大氅解下,「再去牽我的馬來。」

等了會兒,見嶽皖晴還在磨蹭,齊碩不悅的擰眉,「還傻站著幹什麼?我很趕時間的。」

齊碩心想,要去晚了,沒準兒肖景雲那個混蛋就又要成親了。

「阿嚏!」

肖景雲揉了揉鼻子,「誰在罵我?」

他現下正端坐在八角涼亭內,眼前擺著一把古琴,涼亭外十幾個學生席地而坐,均著白衣青袍,做書生裝扮。

肖景雲這一個噴嚏打得他頗有些失態,所以略顯尷尬的咳了幾聲,笑了笑,「回去把今日學的琴譜牢記,明日我會小測,散了吧。」

「是。」學生們齊齊應道,隨即抱著琴離開。

「哎,頭疼,風寒了不成?」肖景雲又吸溜了下鼻子。

昨晚有些莫名奇妙的失眠,可是難得孟香羽和殷氏都不在自己耳邊聒噪齊碩的事兒了,應該是可以睡個好覺的,好奇怪……

肖景雲起身坐到涼亭內朱紅色的欄杆上,背倚著木柱子,將腿也放了上來。

冷風徐徐,這樣的天氣在外面彈琴實在很不詩意,但沒辦法,今天他教的是「廣陵散」,那樣鏗鏘的調子,在溫室中是彈不出味道來的。

「阿……阿嚏!」

肖景雲鼻尖發紅,抬手對著候在遠處的小榕招了招,「給我拿披風來。」

小榕早有準備,顛顛的抱著狐裘披風小跑過來,慇勤的給他披上,還繫了帶子。

肖景雲有些懨懨的,披上披風卻不肯走,「冷是冷些,但空氣好得很,總好過府裡整日烏煙瘴氣的……哦,對了,今兒府裡來客人了嗎?」

「沒有啊。」小榕搖搖頭。

「喔。」肖景雲別開頭,「傳話回去,今晚我不回去吃了。」

「是。」小榕應道,旋即轉身傳話去了。

肖景雲攏了攏披風,將整個下巴都埋了進去,許是昨晚少眠的緣故,他竟昏昏沉沉的迷糊了過去,睡得很淺,半刻鐘的工夫便被凍醒了。

然而就是這半刻鐘,他居然還作了個夢,很完整、很熟悉的一個夢。

這兩年之間,他作了無數次的夢,但每次都看不清主人公的臉,也對,畢竟那夜,他本就沒看清那人的臉。

只記得那女子烏髮如錦,柔順光滑如瀑布,竟是一直迤邐至腳踝,她頭微微側著,臉朝著月光,月光中的側臉精緻纖細,而她托著塤的指更是纖細白皙。

她的塤聲雖不純熟,卻很美,並且和自己的簫聲完美的契合,這些年間,肖景雲從沒遇到過與自己的簫聲如此契合的聲音,於是總是忘不了她……

忘不了她的側臉,忘不了她所說的:「塤,立秋之音,萬物曛黃也,埏土為之。」

齊碩的休書要得十分順利,她在半路截了完顏千里的馬車,咬破他的手指在休書上按了手印,便大功告成了,當作自己與他和離的損失,齊碩還順了他的幾匹馬走,不過這些馬如何安置也成了問題。

完顏千里辭官遠走,將軍府也就不存在了,自己也已經被休,就沒有繼續住在那宅子裡的理由了,於是齊碩牽著幾匹馬回到將軍府後,便交待了嶽皖晴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在肖府附近給我租個院子,把這幾匹和馬廄裡的那幾匹都養在裡面。」

「公主……那奴婢呢?」嶽皖晴委屈巴巴的問。

「妳跟馬住一起,給我照顧著。」齊碩走到書案後坐下,鋪了宣紙,又壓了鎮紙,「先過來給我磨墨。」

嶽皖晴委屈的撇撇嘴,但還是過去給她磨墨。

俄頃,墨已磨好,齊碩挑了枝順手的毛筆,添飽了墨後便下筆,她寫得很快,烏黑的瞳順著自己的字跡上下移動。

刷刷地寫好之後,齊碩拿起宣紙吹幹上面的墨跡,然後囑咐著嶽皖晴:「將這封信交給我皇兄。」

「皇……皇上?」嶽皖晴咋舌。

「嗯。」齊碩將信的內容又掃了一遍,而後裝進早就備好的信封裡。

雖然不知道赫連息未在打什麼算盤,但從他能放走完顏千里這一點看,他可能良心發現了一點點,所以沒準他也會放自己一馬,就算不放,如今國事已忙得他焦頭爛額,即便要處置自己,也得等一陣子了。

而齊碩,正是要在這「一陣子」中拿下肖景雲。

「可是公主,皇上他……」

「妳只管傳信。」齊碩拔下發上的釵,如墨的黑髮瞬間披散下來,她拿起梳子梳了幾下,銅鏡中的女子眉目靜好,眼睛很黑,襯著膚色更白。

赫連息未總說,自己多笑笑會更好看,她不信,不信那個騙子說的話,如果不是他拆散自己與肖景雲,或許她會喜歡笑的。

真是的,誰會不愛笑呢?她只是忘記如何笑了而已。

一陣失神,手一鬆,梳子順著頭髮滑下去,一直滑到發尾,迤邐到腳踝的發,漆黑如墨,髮絲柔韌,鮮少會落髮,齊碩極為愛惜自己的頭髮,就像她愛惜馬一樣。

她彎腰拾起梳子,神色突然安祥了下來,「皖晴,妳先伺候我洗頭吧,今夜綰個好看的髮髻,或許……他會喜歡。」

她的頭髮又長又密,洗完要花費一段時間,晾幹又要很久,所以正如她所吩咐的,等頭髮幹了又綰過髮髻,已然是暮色四合。

齊碩這回多收拾些行李,獨自騎馬而行,她難得沒有快馬加鞭的飛馳,而是慢悠悠的馳馬,手裡鬆鬆的攥著韁繩,夜裡風涼,但大氅很暖和,寬厚的帽子護著她的發,將她的小臉都兜了起來。

華燈初上,集市上還是十分熱鬧。

因為騎馬,齊碩挑了個僻靜的路走,繞到肖府後卻巧遇上了一個人。

「啊……姑娘。」肖景雲瞪了瞪眼,然後露出「我早就知道會這樣」的笑容。

「我叫齊筠巧。」齊碩有些不高興的擰眉,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現在兩人所處的位置,不禁問道:「這裡是後門,你怎麼會在這?」

肖景雲語塞,旋即又道:「這裡是我家,當然是前門、後門隨我進,我還沒問妳怎麼又來了,還走的是後門。」

「走前門,你的夫人們肯定不會讓我進。」齊碩翻身下馬,自然而然的把韁繩交到肖景雲的手裡,然後略顯矜傲的轉過頭,「烈焰要單獨的一個馬廄,草料和水也要上好的,不然毛色會不好看的。」

肖景雲滿臉黑線的看著手中的韁繩,又看了看對著自己吭哧吭哧地噴氣的馬,再抬頭,只見齊碩已經推開後門大大方方的進去了。

肖景雲舔了舔唇,笑了出來,牽著馬也跟了進去,邁過門坎時他想到一個問題,於是朝後看了一眼,他記得後門一直是有鎖上的……一回頭,瞧見後門大敞,鎖頭碎裂在地上。

難道她剛才狀似輕輕的一推,就把鎖給弄碎了?這女人身懷絕技啊!不過又想起前幾日自己還把她摔在了地上,肖景雲不禁起了身冷汗。

將她的寶馬烈焰交給家中的家丁,肖景雲見齊碩自動的就摸到了他的書房去。

只見人家帥氣的推開了門,一條腿邁進去後,回頭看了自己一眼,頭一歪,示意自己跟上去,肖景雲瞬間覺得自己像個小弟一樣。

這女人氣場還真不是一般的強大啊!肖景雲抹去額角的汗,巴巴的跟了上去。

反手將門闔上,肖景雲覺得自己有必要拿出主人的魄力來,不能讓這小丫頭片子牽著鼻子走,他清了清嗓子,走到案後坐下,雙手交叉在桌上,沉下臉色看向齊碩,「雖然我這個人很好說話,但妳這樣……」

「我已經被休了。」齊碩打斷他。

「打斷別人說話是很不禮貌的,姑娘,妳……」

「喏,休書。」齊碩從懷中掏出休書放到他眼前,「現在,你得對我負責了。」

「還真被休了。」肖景雲看笑話一樣拿起休書,看著上面鮮紅的手印擰了擰眉,疑惑的湊上去聞了聞,然後被火燒到一樣將休書扔了出去,「血手印啊?妳到底用了什麼方法讓妳丈夫按手印的?」

「咬破他的手指。」齊碩聳了聳肩,「有什麼不對嗎?」

「沒……沒……」肖景雲的氣勢一下子又都沒有了,「我剛才要說什麼來著?」

「這要問你自己。」齊碩一歪頭,「我在說的是要你對我負責的事情。」

「姑娘,妳的腦袋真的沒有毛病嗎?」肖景雲頭疼的閉上眼,用拳頭抵住額頭。

「沒有,為什麼這麼問?」齊碩不理解的看著他。

「啊……」肖景雲低低的哀嚎一聲,然後忽地抬頭看著她,「妳留在這裡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妳知不知道,姑娘。」

「下場?她們會殺了我?」齊碩詫異的揚眉。

「我只是個比喻而已……」肖景雲灰心的看著她,「說真的,妳到底要怎麼樣?」

「讓你對我負責。」齊碩還是那句話,不過還有後文,「只要讓我留在這裡就行,我可以……」她想了想,然後點頭,「可以做你的侍女,對,就做侍女,怎麼樣?」

「妳……」肖景雲不可置信的上下打量了下她,「做侍女?」

「怎麼,不可以嗎?」齊碩看了看自己,「我可以服侍好你的。」

肖景雲瞬間想歪了,服侍好他……該死,自己在想些什麼!

他甩了甩頭,又說:「我這不需要侍女了。」

「那你就得娶我。」齊碩說出第二計劃,「但是我不喜歡做三房……或者四房。」

「妳真的就打算在這裡不走了嗎?」肖景雲失笑,抬手揉了揉太陽穴,「我真有些糊塗了,妳看起來神智很清醒,可為什麼說出口的話卻這麼讓人無法理解?雖然很莫名其妙,但我又不知道該如何對妳發火,因為妳看起來那麼理直氣壯。」

齊碩琢磨了一下他說的話,兩人沉默了一陣,她下意識的鼓了鼓嘴,說:「收留我吧,我沒地方可去了,我不知道我現在的語氣是不是理直氣壯,但我確實被休了,也確實無家可歸。」

她這樣一裝可憐,肖景雲就更沒法反駁她了。

「做個侍女也不是不可以……」肖景雲吸了一口氣,懷疑的看著她,「不過妳確定自己可以做好嗎?我的意思是,侍女也不是這麼好當的,妳伺候過別人嗎?」

「別人伺候過我。」齊碩的語氣還是那麼理直氣壯。

肖景雲閉上眼,「好吧,趕是趕不走妳了,護院也打不過妳,打了妳還會吐血。」他低聲咕噥了幾句,隨即睜開眼,好像很疲憊的往後倚了倚,「就留下來做我的侍女吧,負責給我擦擦琴就可以。」

「嗯。」齊碩冷淡了應了一聲,隔了會兒還是說:「謝謝你。」

「來人。」肖景雲揚聲一喊,小榕立刻躥了進來。

小榕看到齊碩後一愣,眨巴了幾下眼睛之後迅速低下頭。

肖景雲吩咐道:「去收拾一間屋子出來,離琴室近一些,讓齊姑娘住進去……先別告訴夫人她們。」

齊碩揚了揚眉,怕老婆嗎?

肖景雲察覺到她的目光,尷尬的咳了咳,「我的夫人們不好相處,妳最好少接近她們,知道嗎?每天就在妳的房間和琴室待著就可以。」

「你會經常去琴室嗎?」齊碩問。

「當然。」肖景雲迅速點頭,隨後又看她一眼,「妳……」

「我想多見到你。」齊碩誠實的說。

肖景雲的心咯登一跳。

齊碩若無其事,「在房間沒收拾出來之前,可以帶我去琴室看看嗎?」

肖景雲一愣,掩飾住自己的失態,「當然可以,跟我來吧。」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2-10-11 08:11 PM

第四章

肖景雲一向愛琴如命,琴室更是被打理得不染纖塵,曾是宮中頭牌琴師的他每一樣樂器都十分精通,所以琴室中也是各種樂器都有,並且被按照種類、音色等條件被妥善的分類,琴室中的四面牆上都是嵌在裡面的架子,連上面也擺有樂器。

齊碩站在琴室中央,有些驚愕的環視著這個房間,然後詢問:「你最擅長的樂器是什麼?」

「簫。」肖景雲也環視著,頗有些驕傲。

「這裡面沒有。」齊碩找了一圈,最終又看向肖景雲。

「在我書房,裝在盒子裡面了。」肖景雲笑了笑,「那是我最愛的。」

「我最喜歡馬。」看他著迷的神色,齊碩突然覺得自己也該說些什麼。

「呃……」肖景雲突然覺得她認真找話題的樣子有點可愛,但他還是忍著笑,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她坐下,然而一陣正經的問:「為什麼?」

「從小就喜歡了。」齊碩捋著裙擺坐下。

「哦。」肖景雲點了點頭。

兩個人相對而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你再看看琴……就這樣陷入了尷尬的沉默之中,彼此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費勁腦汁想了半天,肖景雲開始奇怪為什麼自己要致力於和一個腦袋不靈光的侍女找話題……

「彈一曲給我聽吧。」最後還是齊碩打破了沉默。

「好。」肖景雲突然覺得自己就像被解救了一樣,想也不想的就答應了。

「彈那個吧。」齊碩習慣性的指使起他來。

「好。」肖景雲也無意識的接受了她的指使。

肖景雲將她指的琴放到琴架上,然後想起什麼似的看向齊碩,「有帕子嗎?」

齊碩點頭,從袖中取出帕子遞給他。

肖景雲道了謝,然後用帕子擦了擦手,又擦了擦了琴弦,這才開始彈,他壓了壓琴弦,凝眉想了會兒該彈什麼。

齊碩端坐著,一直以來的公主教育令她每時每刻都要保持著良好的禮儀,她的雙手攏在膝上,面無表情,但當肖景雲開始彈琴的時候,她的神色就變了。

十四歲那年,齊碩就是被這樣的他迷倒的。

那樣優雅、那樣迷人,修長的指下洩出悠揚的曲調,一扣一挑之間卻已佔盡了風華,齊碩說不上為什麼,也說不上他到底有多好看,但看到這樣的他,自己就會無法抑制的心跳,連眼神都迷離了下來。

這還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看著他彈琴,真的……好好看。

肖景雲一曲彈完,看到的就是這樣著迷的看著自己的齊碩,他的心又是咯瞪的一跳,被她這樣看著,肖景雲突然有了種自己瞬間高大起來的感覺。

兩人就這樣靜靜的對視,然後齊碩緩緩站起來,肖景雲也魔魔怔怔的跟著站起來,然後呆滯的看著齊碩朝他走過來。

她要幹什麼,她這是要幹……幹……幹什麼?肖景雲的大腦在叫囂,但身體卻動不了。

齊碩走到他面前,微微仰視著他的下巴,他下巴上的鬍子,他薄薄的唇……啊,薄薄的唇!

齊碩的目光定格在那兩片唇瓣上,似乎已經忘記了它所附著的主人是誰,只是單純的想要……她入了魔似的墊起腳尖,雙手撫上他的胸膛,然後吻了上去。

纖長的睫毛下垂著,她的目光流連在對方的唇上,她試探性的吻了吻,又啄了啄,而後那唇像是自己會動一樣,反而吸住了她!

她有些驚慌,那唇吸吮住了她的,還有舌頭撬開了她的齒關……齊碩的身體不自覺的往肖景雲的身上靠了靠。

肖景雲也是攬住了她的腰,幾乎要將那嬌軀揉進了自己的身體裡,老天,她真的很軟!

胸前的柔軟就擠在自己的身上,那種感覺令每一個男人瘋狂,肖景雲有些動情,一隻手攬著她的腰,一隻手撫上她的頭,讓彼此吻得更深。

這個熱辣深切的吻引起了肖景雲的慾望,胯下的陽物漸漸腫脹,抵著齊碩的肚子,他的手從齊碩的頭上滑下,沿著她纖細的脖頸、瘦削的背脊滑下去,落到那緊俏的臀上,五指下意識的收攏用力,卻在下一瞬感覺到懷中的嬌軀一震,唇上的柔軟便消失了。

「你……」齊碩像是回了神,雙手抵著他的胸口問。

「嗯?」肖景雲看著她,半晌過後,也清醒了過來,「我們……」

「你的……手!」齊碩感覺到臀上的溫熱,只覺得腦袋一響,一巴掌就呼了上去。

啪的一聲……肖景雲被打得一激靈。

齊碩被收留的第一天,就給了主人一個下馬威。

肖景雲被打得莫名其妙,明明主動的是她,為什麼最後挨打的卻是自己?況且那個女人知不知道自己的手勁兒有多大?直到第二天中午,肖景雲的臉頰還是腫著的。

他捂著自己的半張臉,告訴小榕:「我今天不能去樂館了。」

「奴才給您煮個雞蛋敷敷吧?」小榕說。

「不用你煮。」肖景雲氣呼呼的說:「讓那姑娘給我煮。」

「她……」小榕看了肖景雲一眼,吞吞吐吐的說:「她還沒起床呢。」

肖景雲心中壓抑的小火苗忽的就躐起來了,「把她給我叫起來!」

將近半個時辰過後,小榕將齊碩領了過來。

齊碩鬢髮梳得整齊,衣服穿得妥貼,一如既往的端凝如斯,只是那雙半睜不睜的眸子表明她還沒有睡醒。

肖景雲捂著臉瞧著她,對著小榕揮了揮手,小榕立刻識相的退了出去,還順手帶上了門。

「沒睡夠?」肖景雲陰沉沉的問。

「嗯。」齊碩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

「你……」肖景雲把受傷的臉頰露給她看,「把我弄成這樣你還睡的著嗎?」

「打你跟我睡不睡覺有什麼關係?」齊碩稍微有了點精神,奇怪的問他。

「姑娘,你到底是有什麼毛病?」肖景雲這回可是不樂意了,「昨天是你主動過來親我,身為受害者的我,為什麼還要受到你這種……非人的待遇?」

「因為你摸我屁股了,當然要打你。」齊碩聳肩。

「那你還過來親了我啊?」肖景雲拍著桌子站了起來。

「你也可以打我的。」齊碩看傻瓜一樣看著肖景雲,「你這是怎麼了?」

「我……」肖景雲垂首沉默了一會兒,頹然坐下去,「算了,給我煮個雞蛋去。」

「為什麼?」一大清早被吵醒又被使喚的齊碩擰起秀眉。

「敷臉啊,我的侍女。」肖景雲敲了敲桌子,滿心的憋屆無處可撒。

侍女兩個字敲醒了齊碩,腦袋頂上,似有小燈泡叮的二見,對了,侍女!她怎麼忘記了自己是幹什麼來的?糟糕糟糕。

齊碩瞬間清醒了,她睜開了眼睛,眸子發亮的盯著肖景雲,重重點頭,「好,我給你煮雞蛋去,你還需要什麼嗎?」

肖景雲搖了搖頭,「煮蛋去吧……」

齊碩離開後,肖景雲咚的一聲將頭磕到了書案上碾來碾去,他怎麼這麼衰?怎麼讓一個小丫頭片子堵的無話可說?這可不是他的性格啊!

懊惱了沉吟了一陣,肖景雲緩緩抬起頭,突然發覺自己或許作了個錯得離譜的決定,他似乎領了個大麻煩回家了……

齊碩的出現像是將石子投進湖中,引起了無數漣漪。

一向喜歡鬧騰的孟香羽瞬間炸了毛,在肖景雲耳邊唸唸叨叨個不停,弄得他耳朵都要起了老繭,殷氏也動不動對他旁敲側擊,加以示意,肖景雲何嘗不明白她的意思,成親兩年,他也從沒太違背過這兩房妻子的意思,可這一次,不是他固執,而是這齊碩太難搞定了啊,被她服侍了不過幾天,自己已然是遍體鱗傷了……

不過奇怪的是,和齊碩在一起,雖然動不動就會受傷,但卻是很輕鬆的,甚至是有趣的。

在她沒出現之前,自己每天日初離開,日落而歸,一整天的時間都耗在樂館,然而樂館的事情又到底能有多少,他只是不想回來,不想面對自己的兩房妻妾,不想……一點都不想,不過有了她之後,生活似乎有了些變化。

「老爺,到了。」小榕的聲音打斷了肖景雲的思緒。

「嗯。」小榕已經將簾子撩開,肖景雲攏好了披風,弓身下車。

腳甫一落地,就見一銀青色的身影閃到了自己面前,肖景雲不用想也知道那是誰,唇角下意識的揚了揚,卻沒有言語,任由她跟在自己身後,一路跟到了書房。

肖景雲遣去了別人,獨留下齊碩後,這才笑道:「來伺候我脫披風。」

「嗯。」齊碩應道,聽話的走上前。

她俐落的解開披風的帶子,而後右手一抻,試圖將披風整個兒拽了下來,可怎奈那力道也將肖景雲往前一帶,直接就撲到了齊碩的身上。

肖景雲沒收住步子,往前趔起幾步,以防摔倒,下意識的摟住了齊碩來找平衡,修長的胳膊將齊碩摟得嚴嚴實實,兩人都怔住了,誰也沒反應過來。

撲通、撲通……誰的心跳得這樣快……

齊碩瞪大了眼睛,眨巴了幾下。

肖景雲反應過來後迅速的轉了轉眼珠,而後鬆開手,後退了幾大步,警惕的看著她,好像又怕她會打自己一樣,「說清楚了,是你力氣太大把我拽過去的,我可沒有要抱你的意思。」

齊碩看了看別處,沒說話。

肖景雲撿起地上的披風,認命的自己把手套和風帽都取了下來擱到一邊。

齊碩十分有眼力的拿過來,想疊好放起來,可怎奈怎麼疊都不好看,於是就揉成一團,也擱到一邊了。

肖景雲哭笑不得的看著她,覺得真的是有火氣都發不出來,他走到自己專用的老爺椅上,隨手揉了揉酸痛的脖子。

齊硯將披風扔到一邊,走到肖景雲身後給他捏肩,可她剛一使力,肖景雲就哀嚎了出來:「姑娘,你要殺了我嗎?噢,老天,我的肩膀……感覺都要碎了!」

「我還沒用力。」齊碩不可理喻的看他,「你是女人嗎?」

「你是女人嗎?」肖景雲反問回去。

「當然是。」齊碩像回答個正常問題一樣回答他。

「好吧。」肖景雲又敗陣下來,抬手按住那雙按在自己肩上的素手,「以後你只負責擦琴就可以了,我這兒有小榕伺候就行。」大手將那雙小手扳下來,然後下意識的握在手裡,「姑娘,身為一個女子,力氣太大不是件好事。」

「我不叫姑娘。」齊碩看了看自己被他攥在手心裡的手。

「嗯嗯,我知道,姑娘。」肖景雲拍了拍她的手背,「可是……」終於察覺了什麼不對頭,肖景雲突地鬆開了齊碩的手,「嗯……給我倒杯茶來吧,噢不,這裡的茶都涼了,去給我燒壺熱的吧。」

齊碩應聲離開後,肖景雲長長的舒了口氣,為什麼和齊碩在一起時自己就會這麼笨拙?流連花叢這麼多年,怎麼能在這小花朵上栽了跟頭?不不,這不叫栽跟頭,只是不想沾惹她而已。

屋門之外,齊碩並沒有立刻離開,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摸了摸自己的心口,眼底有些失落浮起來,愣了一會兒神過後,齊碩才朝廚房走過去。

遠遠的,站在窗邊的殷氏將她的一舉一動納入眼中,她的眼角微微下垂,是有些慍怒的神色,「老爺從沒這樣堅持過,他很少違背我的意思。」

她碾了碾手腕上的佛珠,她瞭解肖景雲的為人最喜歡拈花惹草,所以她才會選了自己知道底細的女子讓她嫁給肖景雲。

可被那瘋女人一鬧,婚禮告吹,並且時至今日,肖景雲都沒有要將新妻接回來的意思,反而整日跟那女人廝混,雖然說不上理由,但殷氏就是不喜歡她,覺得她是在裝瘋賣傻,她一定有別的目的。

身側侍女模樣的女人輕輕的闔上了窗子,溫聲道:「老爺或許只是一時新鮮罷了。」

「沒那麼簡單。」殷氏瞇起眼,搖了搖頭。

「夫人,靜觀其變吧,先看看那孟香羽能鬧出什麼來。」

「那是當然。」殷氏頷首,緩緩的垂下了目光。

幾日之後,嶽皖晴租到了一個十分稱心的院子,她在肖府外轉悠了好幾圈,終於堵到了出來買東西的齊碩。

一直躲在石獅子後的嶽皖晴突然躐出去,將齊碩拉到了一邊,然後在齊碩下意識的要給她一拳的時候,忙不迭的叫道:「公主別打,是我,是我啊!」

齊碩收了拳,眉心舒展,「你怎麼來了?」

嶽皖晴驚魂未定的摸了摸胸口,「奴婢來告訴您,房子已經租到了。」

齊碩想也不想就問:「馬都安置好了?」

嶽皖晴點頭,「都好了,公主您這邊怎麼樣了?」

齊碩的眉心又攏了起來,她不語,走到臺階側面坐下,等到嶽皖晴也湊過來坐下之後滿臉憂愁的開口:「不是很順利。」而後她將自己和肖景雲相處的種種都陳述了一遍。

「您親了他,又打了他?」嶽皖晴不可置信的問。

「因為他摸了我的屁股。」齊碩十分堅持。

「公主,男人不能這樣追的。」嶽皖晴哭笑不得,又語重心長的說:「您得盡量製造和他的肌膚接觸,要自然一點,男人喜歡溫柔又有一點小妖媚的女人,所以您要把握好這個……」

嶽皖晴喋喋不休了很久,齊碩認真的聽著,努力把每一點都記住,不過嶽皖晴的長篇大論完全顛覆了齊碩的觀念,雖然很難接受,但如果那樣真的可以讓肖景雲動心,那也沒什麼不可以做的。

兩人嘀咕了好一陣子,直到屁股都坐麻的時候才結束,嶽皖晴暫時回去,齊碩則是調整心態開始迎接挑戰……

第一,要溫柔,絕對的溫柔!

於是在肖景雲回來之前,齊碩早早的就等在了門口,臉上凝固著……扭曲的笑。

「你怎麼在這兒?」孟香羽尖銳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等肖景雲。」齊碩看都沒看她一眼,只是臉上的笑更扭曲了些。

「景雲的名諱也是你能叫的?」孟香羽不屑的打量她一下,「要不是可憐你無家可歸,又腦袋有病,我們家才不會收留你,喲,我瞧瞧,你的臉這是怎麼了?」

她撥弄了一下齊碩的肩膀,湊上去打量她,然後嗤笑,「怎麼笑起來都這麼醜呀。」

齊碩倏地斂去笑容,肩膀一側,閃開。

孟香羽不屑的撇了撇嘴,「就憑這幅德行還想勾引景雲,作夢!」

齊碩的笑容徹底散去,變得面無表情,「我沒有勾引他。」

孟香羽不相信,「我還不知道你心裡打的什麼算盤?呵,也是怪可憐的,死皮賴臉的跟著景雲,到頭來卻只能當個卑賤的侍女。」她又湊上去,尖利的指甲劃過齊碩的臉頰,然後用力的捏住了她的臉。

齊碩臉上一痛,下意識的推開了她。

這一幕,剛巧被乘車回來的肖景雲看到,他慢條斯理的下車,攏好了披風,看看齊碩,又看看孟香羽。

孟香羽瞧他回來,氣焰更勝,哭訴的撲到他懷裡:「景雲,你要給妾身作主啊!人家只不過是太想你了,想在這裡等你回來,可是這個……這個瘋子卻說我搶了她的位置,還跟我動手……」

「別哭。」肖景雲笑著推開她,問齊碩:「怎麼一回事?」

「她掐我,我推開了她。」齊碩照實說。

「外面很冷,進去說。」肖景雲搓了搓手,率先走了進去,齊碩也跟在他後面進去。

跟班小榕看了眼自家主人,又看了看地上的二主母,最終還是上前扶起了孟香羽,沒得到肖景雲攙扶的孟香羽忿忿的甩開了小榕的手,提著裙擺氣呼呼的跟進去了。

到了書房後,齊碩習慣性的替肖景雲脫了披風和手套,然後習慣性的揉在一起擱到旁邊。

孟香羽狠狠瞪她一眼,上前摟住肖景雲的胳膊,「景雲……」

肖景雲笑吟吟又不著痕跡的拂開孟香羽的手,眼睛卻還是看著齊碩的,「你不該跟這家的二主母動手的。」肖景雲摸了摸自己的額角,「你該知道自己的位置,你是侍女,應該對主人絕對的服從。」

齊碩覺得自己此刻根本擺不出溫柔的笑,她的位置?孟香羽說的沒錯,她現在只是個卑賤的侍女。

「今天你就不要吃晚飯了。」肖景雲對她揮了揮手,「出去吧。」

「只是這樣嗎,景雲?」孟香羽還是有些不甘心。

「只是個丫頭而已,腦子又不好,何必跟她計較。」肖景雲摸了摸孟香羽的下巴,笑容溫柔。

孟香羽嫌少看到他這樣溫柔的看著自己,於是一下子就軟下去了,貼在他懷裡不肯走。

肖景雲摟住她,笑容淡了些,而後看向齊碩,使了個眼色讓她離開。

齊碩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又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

那一刻,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

即便被人當棋子一樣利用,她也從沒有受到過如此的待遇,雖然赫連息未利用自己,還阻擋自己的幸福,但他從沒給過自己多大的委屈受,她是萬人之上的公主,沒人有敢忤逆她。

可來到肖府之後,她的自尊一次又一次的受創,不過為了肖景雲,她都可以忍,但今天她才知道,對於肖景雲來說,自己只是個侍女,她自嘲的笑了笑,抹去不受控制落下的一滴淚。

「她哭了。」殷氏緩緩收回目光,「你說為什麼?」

「奴婢剛才瞧見孟香羽在門口和她起了爭執。」沈姑姑道,她是跟在殷氏身邊的侍女,府裡下人都叫她沈姑姑。

「是嗎,真有意思。」殷氏一笑,「關於這個叫齊筠巧的,查到什麼了嗎?」

「還沒有。」沈姑姑低了頭。

「動作要快。」殷氏臉色一沉,「我不想等太久。」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2-10-11 08:12 PM

第五章

這一天,齊碩的自尊心第二次受到了挑戰,因為琴室裡的一把琵琶被人破壞,琴弦斷裂,琴身被摔碎,修補的可能性小之又小。

肖景雲一向愛琴如命,而唯一能進出琴室為他打掃的人就只有齊碩,所以在第一時間,肖景雲就叫來了齊碩。

他坐在正中,左右手邊坐著殷氏和孟香羽,大有一副要對她三堂會審的架勢,不過有她倆在並非肖景雲的本意,不過他現在很生氣,所以也沒心思去說服她倆離開。

「齊筠巧,我沒叫錯你的名字吧?」肖景雲冷淡的說。

「是。」齊碩奇怪的看著他,又看了看殷氏和孟香羽,「出了什麼事?」

「出了什麼事,你心裡不明白嗎?」孟香羽搶言道:「昨天本就是你有錯在先,景雲不過說了你幾句,你這瘋子居然加以報複,蛇蠍女人!你明知道景雲一向愛琴如命的,居然還做出這種事!」

「筠巧,你真是不該。」殷氏也跟著搭腔。

「我什麼都沒做。」齊碩不明所以,看向肖景雲,「你們在說什麼?」

「別裝傻了!」孟香羽嗤道。

「琴室裡的琵琶,是不是你摔壞的?」肖景雲沉聲問。

「什麼琵琶?我不知道。」齊碩搖了搖頭。

「難道不是你嗎?全府上下只有你是新來的,況且除了你以外……」孟香羽頓了頓,語氣有些不甘:「除了你以外都不能隨意出入琴室。」

看齊碩張了張唇,孟香羽迅速打斷她,「夠了,別強詞奪理了,景雲,你要如何處罰她?」

「是不是你?」肖景雲間。

「不是。」齊碩斬釘截鐵的回答。

「嗯。」肖景雲淡淡的應了一聲,「老榕,你看還有修複的可能嗎?」

「被砸得太慘了,恐怕很難。」老榕惋惜的搖了搖頭。

肖景雲重重的「嗯」了一聲,殷氏和孟香羽還在他耳邊喋喋不休著,齊碩倒是一言不發,只是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肖景雲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的跳,忍不住抬手打斷女人們的聒噪聲:「行了,沒什麼大不了的,一把琵琶而已,無需大驚小怪,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吧,我去琴室看看。」

「老爺?」殷氏道。

「景雲!」孟香羽厲聲道。

「老榕,告訴樂館那邊,我今天不過去了。」他神色冷淡的無視掉她們,逕直離開大廳,他從齊碩身邊走過,瞧了她一眼,沒有露出笑容。

齊碩覺得胸口有些悶悶的,雖然他並沒有不相信,也並沒有責怪自己,但齊碩卻看得出來,肖景雲很生氣,不管是不是因為她,總之,他心情很差。

肖景雲在琴室待到很晚,回來之後將府中的人都召集到一起,他坐在主位上,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嚴肅,其他人都站在座下,殷氏一如既往的安靜,孟香羽也有些忌憚,不敢亂說話。

肖景雲的手握著老爺椅扶手上的獸首,拇指來回摩挲,「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的伎倆,也不要以為我真的一點脾氣都沒有,琵琶是誰摔壞的我不想追究,但我希望這樣的事情不要再發生!我的原則線很明確,只要你們不越過我的底線,什麼事我都可以睜一眼閉一眼。」

眾人垂首,大氣都不敢出。

肖景雲瞇了瞇眼,「你們知道我不讓別人進出琴室的原因,也瞭解那些樂器對我的重要性,所以說,下次把你們的勾心鬥角都給我用到別的地方去!你,還有你……」他指了指殷氏和孟香羽,「我知道你們討厭齊筠巧,但下次捉弄她請換個方法,不要禍及我的樂器,還有你……」他又看向齊碩,「知道你入府後給我惹了多少麻煩嗎?以後也給我收斂點!」

三個女人被他訓得一愣一愣的。

肖景雲目光一掃,「叫你們來不是讓你們看夫人們的熱鬧,是要讓你們知道,越了我的底線,即便是夫人我也不會縱容,如果下次換做你們,就給我自動的收拾包袱滾出肖府,聽懂了嗎!」

「是!」一大幫家丁猛地立正。

「嗯,都散了吧。」肖景雲收回目光,淡淡道。

齊碩的神色有些呆滯,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肖景雲發這樣大的脾氣,她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肖景雲,他並不像自己所看到的那樣漫不經心,原來他什麼都知道,只要不觸碰他的底線,他就什麼都懶得管。

齊碩有些迷茫,又有些好奇,她原來一直都沒有真正瞭解過這個男人。

齊碩突然覺得有些無助,於是她在第一時間溜出去找到了嶽皖晴,向她求助。

「公主,她們居然這樣陷害你!」嶽皖晴有些激動。

「這不是重點。」齊碩搖頭,「這件事確實由我而起。」

「可他居然罵了公主您!」嶽皖晴還是不可置信。

「我是讓你來幫我出主意的。」齊碩揚眉看她。

「好吧,奴婢只是太驚訝了,公主,要不咱們回去吧,看您這樣受委屈,奴婢……」嶽皖晴心疼的拉著齊碩的手,心疼極了,她的公主何時受過這種委屈,連當今皇上對她都是連哄帶騙,從來不敢罵的。

「我知道你為我好。」齊碩拍了拍她的手背,「不過你也確實幫不上我什麼。」

「公主……」

「我不會放棄的。」

「那這件事,您打算怎麼辦?」

「不知道,盡量彌補錯誤吧。」齊碩只覺得頭疼。

肖景雲對著他的樂器有一種近乎執拗的熱愛,所以雖然知道這一次自己有些小題大作,有些不可理喻,但他還是沒有忍住,女人們的勾心鬥角他不想管,但傷到他的寶貝可不行啊!

肖景雲勻了勻氣,將擦拭幹淨的簫放進木盒中,這似乎這已經成為了他的習慣,即使從來都不用它,但每天還是忍不住要將它擦拭幹淨。

將玉簫妥貼的放好,肖景雲用手指撫摸它,輕聲呢喃:「你說我是不是太過分了?殷氏和孟氏有錯,那姑娘卻是沒錯的,或許我說她說得太重了……可那又怎麼辦呢?我對她好,只會讓那兩個女人更嫉妒。」

肖景雲又想了一會兒,旋即將蓋子拉好,決定找個機會跟齊碩談一談。

「老爺,今兒還去樂館嗎?」小榕從外面敲了敲窗問。

「乏得很,不去了,讓月天給我頂一下吧。」肖景雲有些懨懨的,將木盒放好,旋即只著了身單衣就出去了。

前幾日又落了場雪,空氣冷冽清新,凍一凍,腦袋也清醒了不少,他打了個激靈,四下看了看,天色還很早,殷氏和孟氏應該都還沒有起身,耳根子一下子就清淨了不少。

「老爺,天冷得緊,披件衣服吧。」

「不用,小點聲,我去琴室瞧瞧,你別跟著。」肖景雲囑咐道,而後頭也不回的朝琴室走了。

為了更好的保護琴室的琴,他將琴室選在了較偏的地方,可是自己究竟是哪根筋搭錯了,居然讓齊碩打理琴室?或許是看她腦袋木木然的,一根筋的樣子,所以辦事也會比較妥貼吧,可誰知道自己的琴室還是遭殃了……

走到琴室時,肖景雲鼻頭都被凍紅了,他搓了搓手,迅速的推開門閃進去,琴室裡熏著暖籠,一進門就是撲鼻的熱氣,還隱約浮動著些暗香,一吸進去,只覺得神清氣爽,舒服極了。

肖景雲舒服的吸了口氣,覺得整個人都輕鬆了下來,他睜開眼,一想到自己馬上就要見到摔得淒慘的琵琶時,又忍不住沉下臉來。

「我的小琵琶……」肖景雲朝放「屍體」的地方走去,「你……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那還是他那被摔得粉碎的琵琶嗎?怎麼自己複原了?

他不可置信的走過去,細看才發現琵琶的琴弦和琴身都被一片一片、一根一根的黏了上去,雖然邊緣無法黏得整齊,但好歹還是給湊上去了,所以乍一看,才會給他一種琵琶複原了錯覺,不過雖然如此,這樣的琵琶還是不能用的。

肖景雲探手去摸了摸,險些被割了手。

身後有些動靜,肖景雲迅速回身,看到齊碩有些驚訝的站在門口,四目相對,齊碩猛地回神,將雙手背到身後。

肖景雲狐疑的看了一眼她的手,又打量了一下她,露出笑容,「你怎麼在這兒?」

「我不是來破壞的。」齊碩迅速澄清。

「我可沒這麼想。」肖景雲搖頭,轉過身去,「快關門,冷風都進來了。」

齊碩點了點頭,負手闔上了門。

肖景雲凝眉看著那被黏合的琵琶,「到我身邊來。」

齊碩猶豫了一下,走到他身邊站定,眼神也黏在那琵琶上。

肖景雲沒有側頭看她,而是直接伸出手,將她放在背後的手拽了出來,齊碩一驚,沒來得及反應手就已經被抓走了,肖景雲側過身,捧著她的雙手,纖細的指上和柔軟的手心裡全是細小的傷口,又紅又腫。

「為什麼要把它黏起來?」肖景雲擰眉看著那些傷口,竟有些心疼起來,「黏起來,也是不能用的啊。」

齊碩睜大了眼睛,「不能用?」

肖景雲失笑,「是啊,只能這樣擺著了。」

齊碩細細的秀眉皺到一起,細不可聞的嘆了口氣,彌補個錯誤怎麼這麼難?

肖景雲看她失望的樣子,忍不住探手摸了摸她的頭,「傻姑娘,那樣鋒利的碎片,你究竟是怎麼一片片黏上去的?挺好看的手居然被割成了這個樣子。」

齊碩突然覺得窘迫起來,好像自己的真心突然以一種十分笨拙的方式,曝露在心儀的男人面前一樣,這種感覺令她不知所措,她一向冷淡慣了,遇到這種曖昧的氣氛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把握,於是她只能渾身僵硬,連被他握著的手指都一根一根的僵硬了。

「你在緊張?」肖景雲的笑容變大。

「沒有。」齊碩迅速的回答,想把手抽出來,卻扯痛了傷口,「嘶……」

「真是的,你還真是腦袋有問題。」這次肖景雲的語氣和上次特別不同,他笑著搖了搖頭。

然後肖景雲不經意的抬眸,與齊碩對視,他從未如此仔細的看過這個姑娘,小小的臉,尖尖的下巴,烏黑的瞳,殷紅的唇,如此溫柔精緻的長相被那冷淡的氣質遮去了不少鋒芒,而且很顯然,她還很年輕。

「姑娘,多大了?」

「十九。」齊碩抬眼看他,「問這個幹什麼?」

「到了年齡,吻你才不會有罪惡感。」肖景雲笑著說,然後俯身吻上了她的唇。

肖景雲俯身下來的那一瞬,齊碩的眼睛睜到了最大,這是兩人第二次接吻,但感覺卻完全不同。

肖景雲一下一下吸吮著她的唇,從上唇到下唇,細緻又溫柔的親吻著她,他輕輕抬眼,沒有在齊碩的眼中看到拒絕後,輕輕的將唇壓了上去,加深了這個吻。

他小心翼翼的將齊碩的手拉到自己身後,讓她攬著自己,又貼著她的唇說,「別傷到手。」

齊碩的臉紅得像個蘋果一樣,肖景雲忍俊不禁,又在她的臉頰上吻了吻,她的皮膚柔軟細膩,許是體溫偏低的緣故,還有些涼涼的,肖景雲一吻上去就捨不得離開,他對著齊碩又咬又舔,好像她是一塊美味的點心一樣。

熾熱的吻從耳垂上又移到唇上,肖景雲咬著齊碩的唇角,大手輕輕的滑上來,因為常年撫琴而帶有薄繭的指來回的撫摸著她的脖頸和鎖骨,而後緩緩下滑,來到她胸前的柔軟上,他的手停了停,抬眼無聲的詢問齊碩,齊碩不說話,算是默許。

肖景雲又看了她一會兒,確定她真的是不反對時才繼續下手,免得又挨巴掌。

他的大手撫上她的胸,齊碩的胸脯不算豐腴卻柔軟,恰巧塞滿了肖景雲的手心,他緩慢而有力的撫摸著她,強忍著力度怕弄疼了她,於是手背上的筋脈都繃了起來。

齊碩緊緊的閉著眼,睫毛顫抖,緊張的肩膀都聳了起來。

肖景雲將她摟得更近了些,低頭去吻她的脖頸,「姑娘,怕嗎?」齊碩嚥了嚥口水,沒說話。

肖景雲突然覺得好想把她一口吃掉啊,怎麼能這麼可愛?他突然覺得自己像個怪叔叔一樣,在猥褻純真的小孩子。

於是在事情發展的更過火之前,肖景雲停下來了,他摟著齊碩的腰,低頭凝視著臉頰緋紅、雙眼迷離的她,齊碩也不明所以的看著他,肖景雲歪了歪頭,突然搖頭笑了,「算了,我不想強迫你,你還這麼年輕、這麼單純……」

「我不年輕了。」齊碩蹙眉。

「我比你大那麼多。」雖然這樣說,肖景雲卻捨不得鬆手。

「不……」齊碩似乎想反駁,但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麼似的,低頭看了眼肖景雲襠部,那裡已經鼓了起來,硬邦邦的抵著齊碩的肚子,齊碩想了想,「上次它也是這樣頂著我的。」

她那副認真又單純的樣子,讓肖景雲又腫脹了幾分。

「你這樣做是很危險的,姑娘。」肖景雲咬著牙說。

「我叫齊筠巧。」齊碩認真的糾正他。

肖景雲覺得自己的腦子真是出毛病了,居然會被這姑娘認真的樣子引起「性致」,並想立刻將她撲倒。

肖景雲顫抖的吸了一口氣,臉色凝重的看著齊碩,「姑娘,你應該知道接下來我要做什麼吧?現在我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但是在琴室又太不方便,所以我們最好就近選個地方。」齊碩眨了眨眼。

「別這樣看著我,否則我都忍不到換房間了。」肖景雲用力的親了親她的額頭,然後摟著她離開了琴室。

離琴室最近的是洗澡的水房,肖景雲此刻已經接近「慌不擇路」了,踹開了水房的門就衝了進去,抬腳將門踢上,然後一轉身,將齊碩壓在木板門上,然後拖著她的臀將她抱起,岔開齊碩的雙腿盤在自己的腰上。

「再問你一次,確定嗎?」肖景雲停下來,而齊碩還是不言語。

「好吧,最喜歡你沉默了!」肖景雲大力的親了她一下,然後急切的吻了下去。

齊碩緊張的閉著眼,感覺著男人的吻瘋狂的落在自己的身上,衣衫被男人的指解開褪下,大半個肩膀裸露在風中,感覺涼颼颼的,她下意識的仰著頭,承受著親吻所帶給她的陌生歡愉,然後下意識的呻吟出聲。

肖景雲看著她香肩半露的誘人模樣,忍不住更加血脈賁張,一隻手撈下去,將她的裙擺捲了起來。

「其實你並沒有那麼冷淡,對嗎?」肖景雲傾身上去,用牙齒咬住她肚兜的帶子,輕輕一扯,秀氣美麗的雙乳毫無保留的呈現,粗糙的指拂過她敏感的乳尖,引得她陣陣顫慄,肖景雲忍不住驚嘆,「姑娘,你真美!」

肖景雲俐落的褪了自己的上衣,男性體魄沒了衣衫的束縛變得更加挺拔,齊碩無力的睜開眼,感覺那男性的體熱和味道將自己包圍,緊接著,男人的唇附上來,安撫似的親吻,手卻漸漸下滑,滑進她的褻褲,滑過她平坦的小腹,肌膚被異性觸摸的刺激令她下意識的閃躲。

「別怕。」肖景雲柔聲安慰,粗糙的指玩弄著她稀疏的花叢,而後下移,兩指輕輕的搓弄著花核。

齊碩瞬間吸了口冷氣,下意識的收攏雙腿,然後不可思議的睜開眼睛看著他,「你……那裡……」可怎奈雙腿盤在他的腰上,腿根本合不攏。

肖景雲一手落在她的胸前,一手落在花核上,卻淡笑不語,直接用行動堵回她的話,他的指有規律的揉搓著少女的禁地,些許體液漸漸滲出,濡濕了他的指。

齊碩下意識的攀住了他的肩膀,似乎那強烈的快感令她招架不住,如果不攀附著肖景雲,就會全身癱軟的滑下去。

肖景雲吸了口氣,將一根手指探入她緊窒的花徑。

「肖……」齊碩低低的尖叫了一聲,慌亂的將他攀得更緊。

「放鬆,寶貝兒。不然一會兒會疼的。」夾雜著喘息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肖景雲緩緩的抽送著手指,輕聲誘哄,他的手背貼著自己的小腹,胯下的腫脹正蓄勢待發,肖景雲微微挺身,輕壓著手背,將手指送得更深。

齊碩被他頂得上下挪動,雖然只有手指,但那陌生的歡愉還是令她慌張,「啊……慢……慢一點。」

肖景雲將食指也送了進去,兩根手指抽插的速度越來越快,齊碩喘息更加厲害,顫抖的呼吸聲中夾在著無助誘人的嬌吟,她的額角滲出了汗,渾身的肌膚泛著粉紅。

肖景雲兩指微微上勾,兩指在抽送的同時,指甲還在不斷刮弄著她的花壁,他猛地加快了速度,手腕上的筋因為用力而突出。

齊碩連嬌吟都沒有了,只剩下了喘息,她的表情說不上是痛苦還是享受,齒咬下唇,眼角沁出了淚。

肖景雲的每一次抽插都夾著淫靡的水聲,齊碩的五指緊緊的扣著他的肩膀,像岸上的魚一般急促的喘息,肖景雲知道差不多了,又加快了速度,然後在齊碩身體驟然緊繃的同時,猛地抽出手來,按上她的花核,瘋狂的揉搓!

齊碩幾乎要被快感的浪潮溺死,只覺得一股電流從下體傳來,激得她渾身抽搐,她閉著眼抽搐了一陣才緩過氣兒來。

肖景雲也鬆了口氣,旋即笑著抬起自己濕漉漉的手,「瞧。」

齊碩疲憊的睜開眼,抿了抿幹澀的唇,無助的瞧著肖景雲。

肖景雲低頭吻她,順手將指上的愛液抹到她的雙峰上,然後唇齒下移,再一點一點的將那愛液舔舐幹淨。

齊碩看著這一切,覺得太瘋狂了、太淫靡了,明明理智是無法接受的,可身體的感覺又該死的舒服,使她捨不得逃離。

「舒服嗎?」肖景雲輕聲問。

「嗯……」齊碩現在迷迷瞪瞪的,什麼都應。

「還從沒有男人碰過你。」

這不是詢問,而是陳述,從她生澀的反應就能看出她還是處子,或許連接吻都不曾有過,可她不是曾為人婦嗎?

這個疑惑從肖景雲的腦中一閃而過,他凝視著掛在自己身上的完美的女人胴體,想要壓制住刺穿她的慾望是很難的,可是……

肖景雲將她摟進懷中,吻了吻她汗濕的發,「今天就到這吧。」

「嗯?」齊碩癡癡的問。

「我捨不得碰你。」肖景雲拉上她的衣服,摟著她吻了又吻。

「肖……」齊碩迷茫的看著他為自己拉上衣服,又將他的披風給她裹上。

「以後就這樣叫我吧,肖,我喜歡。」肖景雲笑了笑,摟著她站了一會兒,直到確定齊碩高潮的餘溫散去了些,腿也有些力氣後,才啞聲道:「接下來,你是想自己走回去呢,還是想看著我解決完自己的問題再送你回去?」

他拉過齊碩的手摸了摸自己的灼熱,齊碩手一顫,他低低的笑起來,「我的建議是你自己回去,因為再多看你一會兒,我不敢保證自己還能不能像現在這樣君子。」

「唔……」齊碩有些猶豫。

「乖,睡得香點。」他又吻了吻她的頭,半摟半搡的將她送出水房。

水房的木門闔上,肖景雲背倚著房門,長長的舒了口氣。

齊碩在門外吹了一陣子的冷風,下體黏膩的感覺令她有些不舒服,四肢還有些發軟,不過好在自己的房間離這裡很近,她四下看了看,確定無人後,才腳步虛浮的離開。

聽到外面的腳步聲,肖景雲懊惱的用後腦勺磕了磕門,「我是傻瓜嗎?」

他呢喃著問自己,這還是他第一次服侍了一個女人之後卻沒有得到任何的回報,並且他現在真的是憋得很難受。

肖景雲沿著木門坐下去,曲起長腿,將手探到自己的褲子中,拇指摩挲著自己的頂端,其他四指握著自己的男根,上下緩緩套弄的同時,閉上眼睛幻想著齊碩方纔的樣子,最後,當到自己到達高潮的時候,肖景雲真的覺得自己荒謬極了。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2-10-11 08:13 PM

第六章

那一晚的半途而廢,令齊碩產生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念頭,但因她未經人事,只得將那晚的事悉數說給嶽皖晴聽,來徵求她的意見。

但誰想到嶽皖晴聽了後,眸子越瞠越大,最終滿眼不可思議的看著齊碩,「公主你的意思是……他對你做了那種那種事,卻沒有對你做那種那種事?」

「雖然你說得很模糊,但我想你大概明白了。」

「他是不是個正常男人啊?居然可以半途停止。」

「你的意思是,他……他沒有做完嗎?」齊碩的臉有些紅。

「呃……或許他是太疼惜公主了。」嶽皖晴幹笑了幾下,安慰道。

「也或許是他不夠喜歡我……」齊碩垂下眼,低落道:「所以不想碰我。」

「不是這樣的,公主,你別多想啦。」嶽皖晴擺了擺手。

「嗯。」齊碩的神色恢複了冷淡,「你回去照顧好我的馬。」

「公主,要不您把奴婢也弄進去吧,也好和您做個伴啊。」

「你來了,我的馬怎麼辦?」齊碩從臺階上起身,越過大石獅子朝外看了眼,確定沒有看到其他人後,示意嶽皖晴快點離開,然後自己捋了捋衣裙,若無其事的回府。

如今她身上的衣裙早已不是那些上好的緞料了,簡衣羅裙,穿起來倒還算舒服,不過這顏色水紅色,不是齊碩喜歡的,她一向好素,總穿銀青色的衣裳,可肖景雲卻說她穿豔色好看,於是給她預備的衣服便是一律的紅色。

齊碩扯了扯自己的衣擺,突然覺得肖景雲是一個挺霸道的男人,他平素笑呵呵、沒脾氣的樣子完全是偽裝的,她一面走神兒一面走,連身側來了人都不知道。

孟香羽趾高氣昂的走過來,故意的過去蹭了她一下,可齊碩是有武功底子的,下意識的一閃,孟香羽蹭了個空,險些摔倒。

齊碩並未發覺,逕自的走了過去,氣得孟香羽差點吐了血,「齊筠巧!」齊碩步子一停,回頭看她。

孟香羽提著裙子走過來,「你長沒長眼睛呀?」

齊碩眨了眨眼,看她幾眼,奇怪道:「長了。」

孟香羽沒想到她如是說,氣得噎住,「你故意的是不是?」許是氣結,一口氣兒嗆住便咳了起來,齊碩蹙了蹙眉,沒反應,倒是孟香羽身側的小丫鬟忙不迭的湊上去給她拍背,「二夫人,回房喝藥吧,您這咳嗽越發嚴重了,又沾不得氣。」

齊碩這才想起來,最近是聽說孟香羽身體不好來著。

孟香羽一面掩唇咳嗽,一面瞪她,但怎奈咳得太厲害,沒法數落她,就只好和丫鬟回房喝藥了。

齊碩目送她離開,只覺得她一面咳一面走的背影格外瘦削,同情的看了幾眼,她也轉身離開,朝琴室的方向去了。

不遠處的假山旁,殷氏不動聲色的看著。

沈姑姑輕聲道:「孟氏的身子越發差了。」

殷氏輕笑,「差了還如此囂張,若她大好,還不知如何興風作浪。」

「夫人,還有一事。」

「說。」殷氏微微頷首。

「關於那女人的身份,似乎有人在替她周旋,阻礙咱們調查。」

「哦?」殷氏眉心擰起,面露愁思,「那她就更是有來頭了。」

齊碩察覺到了有人在看自己,卻並未回頭查看,她知道最近一直都有人在調查自己,但自己亦不是吃白飯的,堂堂一國公主,怎是隨便一查便能查出來的?當然,這裡也有些赫連息未的功勞,或許自己信中的懇求起了作用,至今為止,他都還沒有下旨捉拿自己,要不然無論自己如何周旋,都是瞞不住的。

快走了幾步,那種被盯著的芒刺在背的感覺才散去了些。

一路來到琴室,才剛走到門口,齊碩的臉莫名的紅了起來,忍不住想起昨晚發生的事,但想著想著,她的臉色卻越發黯淡,肯定是她做的不夠好,才始終得不到肖景雲的心,得不到他的心,所以他才不碰自己。

齊碩看了看自己已經上好藥的手,覺得有必要重拾嶽皖晴教給自己的方法,她下定決心般的自顧自點頭,一定要好好準備一下,然後在肖景雲回來後就實施計劃!

不過她的計劃在晌午時分就被迫實施了。

不是肖景雲提早回來,而是他偷偷的遣小榕回來,命齊碩給他送飯去。

在齊碩手忙腳亂的同時,肖景雲卻是在樂館待得百無聊賴,現在的人才是越來越多,他這個做館長的課也教得越來越少,整日裡就是視察視察這裡,檢驗檢驗那裡,看看學子們的夥食如何,再看看他們打個蹴鞠什麼的,無聊是無聊,但真真是落得清閒,總好過當年在宮中的日子……

那時候的日子過得充實,同樣也提心吊膽,伴君如伴虎,尤其是他們這種地位卑賤的宮中樂師,即便受皇上喜愛,但腦袋還是別在了褲腰帶上,稍有不慎,就會身首異處。

肖景雲如今想起,都會覺得小心肝顫得慌,不過比之於普通樂師,他還好過些,因為皇上最喜歡聽他彈琴,每有宮宴,必定傳召他。

但令肖景雲至今都想不通的是,皇上既然這麼喜歡聽他彈琴,為什麼還要將他遣出宮,並賜給了他兩房妻子?

雖然他很嚮往自由,一直以來盼的就是離宮歸家,但這並不代表他會喜歡那兩個素不相識的女人,更不代表會喜歡現在這種以面具示人,還要左右逢源的日子,幽幽的嘆了口氣,肖景雲抬手將窗子闔上。

一轉身,猛的看到身後站了個人,「你……」

齊碩面無表情的站在他身後,手上提這個食盒,小榕早就退下去了,此刻屋中只剩他們兩人。

肖景雲莫名的有些侷促,迅速的別開目光,一指旁邊的圓桌,「將食盒放那吧。」眼睛瞄著齊碩,看她將食盒放好,又問:「你吃了沒?」齊碩背對著他,搖了搖頭。

肖景雲整理了下表情,確定不露破綻後才走過去,「留下一起吃吧。」

齊碩依舊背對著他,也不說話,肖景雲疑惑的敲了敲她的肩,「姑娘?」又往前走了一步,只見齊碩忽地回過身來,臉上掛著溫柔……還是詭異的微笑?

他一怔,愣是往後退了幾大步,驚愕的看著她,「姑娘,你……你要幹什麼?」

齊碩的笑僵了僵,繼續硬撐,「老爺,我伺候你用膳。」

肖景雲咧著嘴,又往後退,雙目瞠大,「你……你……別過來!」

齊碩最近古怪的行為令肖景雲很難招架。

繼上次對自己露出恐怖的笑之後,這回又直接撲倒在自己的身上,雖然齊碩很輕,但她那樣用力的倒下來,還是壓得肖景雲差點斷了氣,肖景雲保證,他絕對看到了齊碩還助跑了幾步衝過來!老天,這女人是要搞哪樣啊?

「咳!」肖景雲四仰八叉的躺著,張大了嘴,慘烈的喊:「姑娘……」

「對不起,我不小心摔倒了。」齊碩想了想,擺出自認為很嬌弱的表情。

嶽皖晴告訴過她,柔弱的女人會激起男人的保護欲,而摔倒是最能增加肌膚接觸的行為,看來她說的挺有道理,現在自己就正躺在肖景雲的懷裡呢。

摔倒需要助跑、飛撲的嗎?肖景雲很有疑問。

「我的腳好像扭傷了。」齊碩懊惱的說。

拜託,老子連腎也要扭傷了!肖景雲直翻白眼。

「肖,你能不能扶我起來?」

「可以,你……你等我喘口氣。」肖景雲板著她的肩,等到老腰上的刺痛散去後才摟著她站起來。

齊碩本來力氣就大,這麼一撲差點要了肖景雲的老命,不過礙於男性自尊,他還是得裝得若無其事,拍去齊碩身上的土,「下次走路注意些。」

「嗯。」齊碩低頭,琢磨著接下來的表情該是什麼。

「我……出去走走。」肖景雲勉強笑了笑,轉過身時便開始齜牙咧嘴的揉自己的胸口。

當晚,肖景雲被孟香羽叫去,原以為她是仗著生病就撒嬌耍賴,但今日一看當真是病得不輕了,因為她身體不好,肖景雲便沒有留宿,只是陪她待到很晚,離開時已是入夜。

肖景雲吹了吹冷風,而後又想起什麼似的朝琴室走過去,到那兒時,不意外的也看到了正在擦拭樂器的齊碩。

見自己進來,她停下的動作,嘴角一抽。

肖景雲忙不迭的抬手制止她,「別笑,姑娘,千萬別笑!」

齊碩抽出的嘴角垂了下去,眼神有些失落。

肖景雲似乎明白了些她的意思,不禁莞爾,走過去摸了摸她的頭,「傻姑娘。」他的手滑下來,捧住齊碩的臉,拇指摩挲著她細膩的肌膚,那手感令他愛不釋手。

生怕自己會獸性大發,他放下手,露出笑容,「有什麼想聽的嗎?我彈給你聽。」

齊碩想了想,問:「會吹塤嗎?」

肖景雲一愣,停頓了片刻後才答:「嗯。」

他收回自己的思緒,將齊碩按在椅子上,而後問齊碩要了帕子擦了手後,便去架子上取了唯一的一個塤下來,他的指在塤上遊移了一會兒,腦中不停浮現那夜假山上吹塤女子的身影,「我不大擅長吹塤,隨便吹一首曾聽過的曲子吧。」

「嗯。」齊碩緩慢的點頭。

精緻小巧的塤被那雙修長雙粗糙的手舉到唇邊,而後薄唇微努,呵氣的同時悠揚的調子也飄了出來,不過在聽到那曲子的一瞬間,齊碩的瞳孔驟然一縮,如此熟悉的旋律,是「追月」,是假山上那次刻意的邂逅時,自己所吹的曲子!

心跳突然慌亂起來,齊碩迅速的眨了眨眼,是巧合嗎?還是說,他是記得的?

他記得那晚的自己,記得自己吹給他的曲子……

齊碩抬手摀住胸口,盡量平複自己激動的情緒,一曲終了,她才平穩了呼吸,但曲子卻沒聽進去多少。

肖景雲見她神色有些不對,「怎麼了?」

齊碩沒有回答,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有些不對勁,肖景雲審視了一下,覺得那目光裡的愛慕成分又多了點,這雖然令肖景雲很有成就感,但同樣也有些愧疚感。

「姑娘,姑娘?」他試圖叫醒她。

「嗯。」齊碩目光一抖,察覺自己的失態,「你吹得很好聽。」

「謝謝,走神都能聽出我吹得好。」肖景雲打趣道,將塤放回原處後走到齊碩身邊坐下,趁著齊碩難得正常的狀態下,肖景雲不想追究她為什麼走神,反而想問問自己疑惑了很久的事情,「姑娘,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

「嗯?」齊碩慢吞吞的抬頭。

「你和你原來的丈夫……感情很不好?」

「他不是我丈夫。」齊碩迅速道:「我是為了你才嫁給他的。」

「呃……」這句話他聽了無數遍,也問了無數遞,但齊碩從不給他一個答案,只是反覆陳喃自己是為他才嫁人的,這次肖景雲索性跳過這一部分,「所以你從不讓他碰你嗎?雖然嫁做人婦,但我能看出來,你還是個……」他不再說了。

「什麼?」齊碩沒明白。

「是個……」肖景雲想了下措辭,「就是……算了。」

「嗯?」齊碩蹙了蹙眉,不理解他到底想說什麼。

「你很可愛,姑娘。」肖景雲扯開話題,摸了摸她的頭髮,然後驚嘆道:「你的頭髮很軟。」他湊上去聞了聞,忍不住親她的頭一下,「味道也很好,你會往頭髮上熏香嗎?」他拈起齊碩鬢間垂下的發,湊到唇邊吻了吻。

「不會……」齊碩有些窘迫。

「那就是天生麗質嘍。」

肖景雲笑著,看她害羞的樣子就忍不住慾望上前親吻了她,吻著她的唇角,愛憐的伸出舌尖舔舐,他下意識的伸出手,大手在她的胸前停止,轉而撫上她的臉頰,反覆的撫摸著她的脖頸,在身體的慾望變得更不可抑制之前,肖景雲依依不捨的結束了這個吻。

「很晚了,回去休息吧。」肖景雲啄了她幾下,「琴室明天再打掃。」

齊碩垂下眼睫,在心裡默默的嘆了口氣,他還是不想碰自己嗎?

過了這麼久,肖景雲幾乎都快忘記那個曾經被自己娶進門的汪氏了,小榕曾說汪家一定要讓肖景雲親自上門接女兒,而肖景雲則一直沒把這事兒放心上,無意間就把汪家晾在了一邊。

汪家滿心憤怒,女兒嫁給肖景雲的消息全帝都的人都知道,如果這門親事告吹,那誰還會上門提親?但那肖景雲又一直不來,汪家礙於面子又不肯自動回去,於是怨念便越積越深。

在這一天,積壓已久的怨念終於爆發了,

肖景雲看著肌肉橫飛的打手在樂館門外站成一列,哭笑不得,「不娶他女兒就砸了我的樂館?那老傢伙怎麼越來越不要臉了,哪裡有硬要別人娶她女兒的。」他站在所有學生和老師的前面,一身白衣茹素,下巴微青,稜角分明。

「廢話少說,你去接是不接?」

「婚宴當天是她自己跑的,單憑這一條,我就可以休了她。」

「夠了,你的意思是不接吧?」為首的打手面部猙獰,「那老子就打到你接!兄弟們,上!」手中的長刀一閃,一幫大漢黑壓壓的就衝了進來。

樂館中的女人們早就藏好,守在外面的男人們一齊衝了上去,雙方瞬間打做一團。

樂館中多為書生,怎打得過猙獰大漢,三拳兩腳就被撂倒得差不多了。

肖景雲功夫不錯,但畢竟雙拳難敵四手,你來我往之間也已經掛了彩,足尖一點閃過一擊,背對著他們落地後才發現,樂館的男人們都被撂倒了,眼看就剩他一個人,肯定撐不過多久,看著這頓揍是不得不挨了……

正萬念俱灰著,齊碩似仙女一樣的降臨了!

齊碩提著食盒站在樂館外,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切。

肖景雲餘光一掃瞧見了她,忙大聲道:「姑娘你別來,我……我馬上就解決!」他咬牙道,然後肚子上結結實實的挨了一拳,齊碩眸子一顫,秀眉微擰,眼中迸出殺氣。

接下來的一切,就完全超乎肖景雲的想像了。

齊碩將食盒穩妥的放到一邊,然後飛身一躍,迅速加入戰局!

肖景雲有些驚訝的站在原地,看著齊碩不費吹灰之力的把大漢們撂倒,她就像陣風一樣穿梭在猙獰的男人之間,又狠又準的將他們擊敗,肖景雲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切真實發生,然後看著她拍了拍手,轉身去提了食盒,又朝自己走過來。

「你受傷了。」齊碩擰眉看著他臉上的傷。

「呃……」肖景雲有些失聲,再度回想起上回自己摔齊碩的事兒,霎時又起了身冷汗,他到底是招惹了怎麼樣的一個女人?看來這些日子以來他受的傷都是小意思了。

肖景雲吞了吞口水,「你……你吃午飯了嗎?」

「沒。」齊碩拉住他的手,「我去給你上藥。」

「那……他們……」肖景雲看了眼滿地呻吟的大漢。

「能站起來時,他們會走的。」齊碩頭也不回。

這一瞬間,肖景雲突然覺得角色發生了顛倒。

在館長房間裡,齊碩找到了一個藥箱。

她取了金瘡藥和紗布,輕輕的將藥抹在肖景雲受傷的唇角和眼角上,她心疼的凝視著他臉上的瘀青,眼中的戾氣還沒有完全散去,肖景雲每次疼得吸涼氣時,她的眼眸就會跟著一顫,然後輕聲問:「疼嗎?」

肖景雲沒見過她這麼溫柔的樣子,說實話,她這樣子很漂亮,細細的手指撫摸自己的感覺也很好。

「他們是誰,為什麼打你?」齊碩凝重的問。

「唔,汪家的人……」肖景雲大致的說了一下來龍去脈。

「那你還打算娶那個女人嗎?」齊碩停頓了一會兒,才問。

「你會讓我娶嗎?」肖景雲打趣道,看對方尷尬的神色又轉而道:「發生了今天這樣的事,我是說什麼都不會娶那個女人了,不過汪氏沒錯,只是他爹太老頑固了。」他聳肩,「改天有機會要幫她說門親事才行,要不然真的會耽誤人家姑娘了。」

「姑娘?」齊碩眉角一顫。

「怎麼……」肖景雲瞬間明白了,笑著去捏她的臉,「她這個『姑娘』跟你這個『姑娘』不一樣啦!」

因為發笑,而扯痛了傷口,所以肖景雲的表情有點哭笑不得,他按下齊碩給她抹藥的手,順勢將她拉進懷裡,「傻姑娘,不是一直讓你叫我名字的嗎?怎麼現在倒還吃起醋來了。」

話音剛落,肖景雲笑容一僵……他們現在是在打情罵俏嗎?從什麼時候開始,兩人的關係發展到了這一步?

肖景雲無法忽視自己對齊碩強烈的好感,但同樣,心底對她的憐惜又增加了自己的負罪感,他已經有了兩房妻妾,還總是夢到那個與他簫聲相合的女人,這樣三心二意的自己,是否能對齊碩一心一意?摟著她的手鬆了松,肖景雲放開她。

齊碩心一緊,下意識的用雙手摟住了他的腰,肖景雲一驚,雙手呈投降狀,然後低頭看了看撲在自己懷中小女人,還沒來得及問些什麼,就看那女人慌不擇路的往前頂他,頂的他後退了幾步後,直接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咚」的一聲!

肖景雲再度被齊碩撞得仰面倒在地上,現下他只覺得渾身的神經都叫囂起來,好痛啊!

「姑娘……」肖景雲咬牙問。

「你為什麼不碰我?」齊碩從他胸膛上撐起來,認真的問:「你很討厭我?」

她這麼一撐,肖景雲覺得呼吸更加困難了,他急促的喘了幾下,「姑娘……讓我喘口氣我會更喜歡你。」

齊碩聞言立刻鬆開手,但仍不肯從他身上下去,反而跨坐在他的身上,而她緊實的臀,好死不死的偏偏坐在他的命根子上,強烈的壓迫力使他瞬間興奮了起來。

「你不喜歡我?」齊碩又問。

「我不是不喜歡你。」肖景雲撐起上半身,有些頭疼的說。

「那你為什麼不碰我?」齊碩有些急了。

「只是碰你會令我有罪惡感。」

「可你已經碰了。」齊碩打斷他,不悅的說:「但是沒有碰完,做事要有始有終。」齊碩教育他。

肖景雲咬了咬牙,覺得自己真的要被這種認真的表情逼瘋了,誰來告訴他,他為什麼會因為這個女人認真的表情而興奮成這個樣子?

「我幫你做完。」齊碩的臉有些紅,她虛撐在肖景雲胸口的手蜷了蜷,然後一閉眼,滿臉悲壯的撅著嘴俯身下來。

片刻之後,身下傳來了肖景雲模糊不清的聲音:「我想你一定不是想只單單親我的喉結吧,雖然這樣子我也很受用……」

齊碩忽地睜開眼,找準了位置又吻下去,她的吻青澀稚嫩又小心翼翼,肖景雲適時的給予反應,卻更像是在誘導她。

肖景雲的手撫上她的背來回撫摸,熾熱的手心下面是她紊亂的心跳,這回肖景雲很有耐心地想完成這件事了,因為給她機會,同樣也是給自己機會,但真的要繼續嗎?他覺得自己已經快無法思考了,這女人早撩撥得自己血脈賁張。

齊碩學著他對自己那樣輕輕撥開他的衣服,柔軟的唇貼上他健碩的肌肉,來回的摩挲。

「妖精……我現在開始懷疑你是不是處子了……」

「什麼?」齊碩抬起頭來,沒聽清他說的什麼。

「啊,沒事。」肖景雲將她的頭又壓下來,「我說我很喜歡你。」

齊碩臉一紅,開始認真又笨拙的親吻他,來到他胸前的凸起時,齊碩考慮一下,小心翼翼的吻了上去,牙齒不經意的劃過他的乳尖,肖景雲渾身一顫,悶悶的哼了一聲,齊碩以為他不舒服,又抬起頭,「疼?」

「啊,不不。」肖景雲又將她的頭按下去。

齊碩順著他糾結又清晰的肌肉紋理吻下去,嬌軀與他緊緊相貼,一寸寸的下滑,他的褲子被自己帶下去幾分,露出了曖昧的黑色。

齊碩的心撲通撲通的跳了起來,雖然很難為情,但嶽皖晴教過她這樣做會很有效,所以她心一橫,用手將他的褲子脫掉,猶豫了一下,隔著最後一層薄薄的底褲摸上去。

「姑娘……你確定嗎?」肖景雲低頭看她。

「嗯。」齊碩咬著唇,身體滑上來些,臉頰貼著他的胸膛,纖細的手上下揉搓著他不斷膨脹的男根。

肖景雲探手下去,熟稔的滑進她的褻褲,滑過花叢,直接撫弄她的花核,齊碩低低的呻吟了一聲,手下的力道忍不住重了些,害得肖景雲也舒服的哼了出聲。

「如果被學生們聽到,我這個館長可真的是沒臉面了。」肖景雲揶揄自己。

「那……我們不要出聲。」齊碩想了想,說。

「很難啊。」肖景雲笑,空閒的那隻手將齊碩摟得更近,兩個人緊緊相擁,互相用手指撫慰著彼此,齊碩的手法很生疏,總是會弄疼肖景雲,但這種又空虛、又脹、又微痛的感覺快要將他折磨瘋了。

肖景雲扳起她的下巴,然後兩個人慌亂急切的吻到了一起,這次遠比上次瘋狂,齊碩甚至覺得有口水流了下來。

漫長的前戲過後,齊碩幾度達到高潮,肖景雲抬高她的臀,將她的愛液抹到自己的灼熱上,然後緩緩的埋了進去,齊碩緊緊貼在他的胸膛上,因方纔的高潮還有些無力,只能任由肖景雲擺弄,但當他那過分碩大的陽物送進來後,她還是忍不住抽了口涼氣,「痛……」

「我會輕輕的。」肖景雲只將一部分送了進去,淺淺的抽插了一陣後之後,才緩慢而有力的進去,齊碩沒有喊疼,只渾身一顫,然後更加用力的攀住了他。

肖景雲安撫的摸了摸她的發,「好姑娘,不疼不疼。」

「嗯……」齊碩帶了點哭腔。

「很快就好了,忍忍。」肖景雲不斷親吻著他,雙手捧著她的臀,輕輕揉搓。

「嗯……」齊碩此刻聽話的像個小狗一樣。

「真乖。」肖景雲愛不釋手的親吻她,腰微微上挺,一下一下的律動。

處子的血沿著兩人的交合之處滑下,漸漸被齊碩的體液沖淡,肖景雲察覺到她已經動情,腰部微微發力,開始有規律的撞擊。

齊碩斷斷續續的呻吟著,像是在竭力壓抑,肖景雲笑,「想叫就叫出來吧。」

齊碩張嘴咬住他的肩膀,肖景雲無聲的做了個哀嚎的口型,她在高潮之後的力氣也這麼大嗎?

他掰開齊碩的臀,挺腰迅速的動起來,齊碩鬆了口,忍不住大聲的呻吟出來,肖景雲咬牙抽插,飛速的抽動一陣子又倏地緩慢下來,重重的插了幾下。

齊碩力竭的喘氣,肖景雲將她翻過來,躺在自己身上,然後撥開她的大腿,劈開腿挺身埋了進去,齊碩低低的喊了一聲,上身朝後仰,雙手撐在他胸口。

肖景雲撐著上身,雙手撫摸上柔軟的胸脯。

齊碩的身體被他頂得上下移動,只覺身體裡空空的,好想被什麼東西填滿,肖景雲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猛地挺起腰,臀不點床的開始抽插,他的動作快而有力,齊碩都來不及呻吟,只能急促的喘息,然後在他飛速抽動中,渾身痙攣的抵達了頂峰……

肖景雲停住不動,抬手將渾身痙攣的她攬入懷中,穩定了一陣後,肖景雲吻了吻她,「別睡,還沒結束呢。」

齊碩渾渾噩噩的應了一聲,之後他們又做了幾次,她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館長房間裡的每個角落都有他們留下的痕跡,而自己則在他身上完全失態的大叫,一點也沒有往日冷淡的樣子。

疲憊的在他懷中睡去之前,齊碩想,自己這樣子肯定會被肖景雲嘲笑了……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2-10-11 08:15 PM

第七章

因為齊碩和肖景雲的關係越發親密,所以招致來的目光也越來越多,而其中意見最大的便是臥病在床的孟香羽,雖然病體孱弱,但她仍是有精神去刁難齊碩,又因為她是病人,齊碩根本不敢動她,稍一有反抗,她就死命的咳嗽起來,弄得自己好像是將她氣病了一樣。

正因為這樣,饒是齊碩有武功,又不愛計較,但還是受了不少委屈。

譬如這次,孟香羽讓齊碩來收拾廚房,卻又在廚房的地上灑了黃油,齊碩手裡拿著盆盆罐罐,起初是可以躲開的,但孟香羽突然出現,齊碩怕撞到她,一時閃不過來便狼狽的摔在了地上。

孟香羽在丫頭的攙扶下站著,輕輕的咳了幾聲,滿目的嘲笑,「哎喲……咳,怎麼這麼不小心呢?」

地很滑,齊碩費力的爬起來,她看了眼自己皺巴巴又髒兮兮的紅衣裳,默默咬了咬牙。

「嘖,瞧瞧這廚房亂的……咳咳,還不快收拾好了?」孟香羽掩口咳了咳,慢悠悠的轉過身,「真是的……什麼都做不好的蠢貨。」

齊碩握了握拳頭,沒說話,孟香羽得意的走了後,她才櫓起袖子看了看胳膊上的瘀青。

默默的將廚房收拾好,齊碩又回去換了件衣裳,再看眼外面的天色,想起今天和嶽皖晴約好要見面,便急急忙忙的出了府。

嶽皖晴依舊等在大石獅子旁,齊碩走過去在她身側坐下,將袖子往下扯了扯,徹底的遮住瘀青。

嶽皖晴見她出現,先是起身行了個禮,而後才坐下,「公主,怎麼樣了……」

「完成了。」齊碩凝重的說。

嶽皖晴冒出黑線,但還是扯出笑,「那恭喜公主!」

「他記得我。」齊碩突然說,心裡有些波動,「他記得那晚的事。」

「那晚……」嶽皖晴有些沒反應過來。

「我在禦花園吹塤的那晚。」齊碩抬眸,「他問我為什麼女子要吹塤,我卻給他念了詞的那晚……他記得,他前天給我吹了那首『追月』,那是我自己的曲子,只對他一個人吹過。」

齊碩有些激動,唇角微微揚起,「他是記得我的!」

「真的嗎?」嶽皖晴拉住齊碩的手,「那為什麼公主不告訴他?」

「我……」齊碩的臉色一變,抽出了手,「我怕他介意我欺騙他……」

「怎麼會呢?當朝三公主身份何等高貴,您喜歡他是他的福分才是。」

齊碩搖了搖頭,沒說什麼,而是起身,從懷裡將紙包遞給她,「這是我前幾日在集市上遇到的,我的馬兒們最喜歡吃了。」又囑咐了幾句如何照顧馬的注意事項,看著嶽皖晴欲言又止的樣子,齊碩卻不想再談這件事了,將她打發走後就無精打采的回府了。

此時,肖府旁邊的巷子裡走出了一個人,沈姑姑瞇了瞇眼,唇角露出了得意的笑。

今日又落了雪,大雪紛飛,帝都變得銀裝素衣。

東夷國君赫連息未揣著手站在禦書房內,望著外面的大雪若有所思,死士靜靜的站在他身後一言不發。

赫連息未用手指撥弄著窗欞上的雪,凍得指尖發紅,過了一會兒,他漫不經心的開口:「三公主最近有什麼消息嗎?」

「還在肖府。」死士沉聲道:「倒是肖府的大夫人殷氏,始終在暗中調查三公主。」

赫連息未撚了撚指尖,思忖了片刻後倏地笑起來,「想起來了,殷氏那可是個不好惹的女人吶,筠兒這回有麻煩了。」滿是幸災樂禍的口氣,兀自笑了一陣後,他又轉而看向身後的死士,「影,你說朕是不是太愛看熱鬧了?」

死士影低頭,不敢言語。

「當初選殷氏賜給肖景雲,還真是選對了呢。」

「皇上不打算將三公主接回來嗎?」死士影問。

「有些事,是朕這個做兄長的也阻擋不了的。」赫連息未的笑容有些邪惡,「若她喜歡,便隨她去吧,朕最近乏得很……完顏千里走了,朕總不能把妹妹也氣走。」他後面的話說得很小聲,彷彿融進了空氣。

須臾後,他將手揣進袖內,懶洋洋的轉身,掃了眼不遠處垂手而立的首領太監,「把內務府的總管召來。」

「是。」太監領旨,弓身退下了。

「慶妃死了,是時候再充實後宮了呢。」他笑著呢喃。

入夜時分,大雪方歇,月色分外澄明。

肖景雲在琴室彈琴給齊碩聽,彼時齊碩剛剛沐浴完畢,長髮迤邐到腳踝,鬢髮問還是濕潤的,這是肖景雲特意要求的,他一直很喜歡她頭髮的味道,也一直想看看她長髮迤邐的樣子。

不出他所料,在看到她的那一瞬,自己果然被驚豔了,她就像個仙子一樣,純淨得像一根羽毛,纖細又柔弱,精緻的面容,烏黑的頭髮,她娉婷的站在自己眼前,綢緞一樣的頭髮迤邐到腳踝處。

肖景雲覺得這個場景好熟悉,眼前女子的身影和當年的那個影子雙雙重疊,眼前的視野變得有些模糊,肖景雲用力的眨了幾下眼,才將那幻覺趕走,不,怎麼會是一個人呢?當年那個吹塤的女子在宮中,或許是宮婢,或許是皇上的新寵,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在這裡出現的。

這一曲肖景雲彈得有些漫不經心,他總是控制不住的去看齊碩。

「你走神了。」齊碩戳穿他。

「呃……沒有啊。」肖景雲幹笑了幾聲。

「我不擅樂器,但我很會聽。」齊碩不留情面,「你彈得很好,心卻不在上面。」

肖景雲有些驚訝,之後又覺得驚嘆,很少有人能聽出他曲子中的紕漏,準確的說,他從不會出紕漏,即使是走神,他的琴藝也是完美的,但這姑娘居然可以聽出來,他笑了笑,讚許道:「你確實很會聽。」

「嗯。」齊碩也不驕傲,神色淡淡。

「我在看著你……」肖景雲從琴後走出來,抬手摸了摸她的臉,「所以走神了。」

「為什麼不在不彈琴的時候看我,那樣可以專心的看。」齊碩有些不高興。

「好好,以後看你時會一心一意的。」肖景雲失笑,將她拉起來摟著,愛戀的親了親她的額頭。

簡單的親親摸摸過後,竟然又起了慾望,粗糙的大手不老實的在她身上滑來滑去,修長的指撩起她的衣擺,卻在不經意間也帶起了她的衣袖,胳膊上的瘀青一閃而過,卻被肖景雲看到了,他瞬間停了動作,拉過齊碩的手,強制性的擄起了她的衣袖,而後目光一緊,「怎麼弄的?」

「摔倒了。」齊碩淡淡道。

「不可能。」肖景雲斷然否決,「你武功這麼好,怎麼會平白無故摔倒?就算摔倒了,也要助跑飛撲到我身上才對。」他捧著她的胳膊,劍眉擰成了一個皺起的川字,「是不是她們又欺負你了?」

「我真的是摔倒了。」齊碩認真的說,她確實是被孟香羽害得摔倒了。

「什麼時候?」肖景雲轉而問,明顯還是不相信。

「收拾廚房的時候,地上灑了油沒看到。」齊碩撒了一部分的謊。

「手還沒好全,以後不許幹活了。」肖景雲拉起她因為修理琵琶而割傷的手。

「早就結痂了。」齊碩收攏了下五指,小傷口都已經長出了粉紅的嫩肉。

「那也不許幹活。」肖景雲心疼的把她摟住,「你是我的人了,不需要幹活。」

「我是侍女而已。」齊碩低低的說。

「不是侍女,是我的姑娘。」肖景雲吻了她,「我的傻姑娘。」

孟香羽欺負齊碩的事府中人盡皆知,但卻沒有敢告訴肖景雲。

今日肖景雲召來了管家老榕,面色凝重的提了提齊碩手臂的傷,又審問道:「二夫人是不是和齊筠巧很合不來?」他很婉轉的問了問,但老榕活成了人精,怎麼能不明白他的意思,立刻將孟香羽幾次三番刁難齊碩的事全盤說了出來。

肖景雲越聽臉色越黑,「太不像話了!」

老榕一哆嗦,「老爺……」

肖景雲以手撐額,咬牙沉吟:「孟氏……」

正說著,殷氏帶著沈姑姑來給肖景雲送點心了,一進門她便察覺到了房間內氣氛不對,殷氏淺笑著走到肖景雲的身邊,看了眼老榕,又低頭看向肖景雲,「還沒到門口便聽到了老爺的罵聲,怎麼,香羽妹妹做了什麼惹老爺動怒?」

「當然是做了不該做的事。」肖景雲看了眼老榕,對方立刻會意,不再多話。

「妹妹一向乖巧,此番是不是老爺誤會了?」殷氏勸慰道:「再說妹妹最近體弱,平素都是不出房門的,我也是前兒才看了她一回,正在廚房和筠姑娘說話呢。」她將沈姑姑手中的點心一碟一碟的放到桌上,不再多言了,沉穩的樣子十分貼和她當家主母的身份。

肖景雲嘴角一抽,「生病?我看她是大好了。」

殷氏笑得更溫柔了,「老爺又玩笑了,哪裡是這麼容易就好的。」她看了肖景雲一眼,突然想起來似的說:「啊,對了,方才郎中來了,正在偏廳給妹妹開方呢。」旋即那眼輕輕的注意著肖景雲,似乎在等他的反應。

肖景雲果然臉色一暗,「我看她又能興風作浪,怎麼不是大好了?今日的藥她就不要喝了。」

其實孟香羽喜歡鬧事他也不是不清楚,上一次的詭計弄壞了他的樂器,他就動了怒,這回更是弄傷了他的女人,經過這段日子的接觸,齊碩在他心中的位置已經發生了改變,見她被欺負,自己只覺得心疼又生氣。

殷氏見他動怒,悄悄的與沈姑姑交換了個眼色,她的眼中有得意也有憤怒,得意的是一切在按照計劃進行,而憤怒的是那瘋女人在肖景雲的位置已經超過了自己的想像。

狐媚子!殷氏在心底狠狠的啐道,但臉上還掛著溫柔得體的笑容。

之後的幾日,郎中都沒有再來,肖景雲也沒有再去看過孟香羽,因為他已經認定她是裝病,並決定這一次一定要給她個教訓,讓她不要再興風作浪,然而幾日後的一個消息告訴肖景雲,孟香羽真的不可能再興風作浪了,因為她死了。

肖景雲乍一聽到這個消息,竟是沒反應過來,「沒了?什麼意思……」

「老爺,二夫人死了。」小榕悲痛道。

「好好的一個人怎麼突然就死了?」肖景雲不可置信。

「珠兒見二夫人過了晌午都沒動靜,不放心才進去瞧瞧,可誰知一進去……」小榕咧了咧嘴,眼角的淚又要流下來了,「二夫人她……人已經涼了。」

肖景雲怔怔的聽完,似乎還是不敢相信,他沒有多言,起身匆匆的朝孟香羽的房間走過去,遠遠的,就聽到那房裡傳來丫頭的抽泣聲。

肖景雲在屋外停了停,過了會兒才走進去,他走得很慢,每靠近一步,那死亡的氣息就越來越濃重。

內室、外室都是下人,他們見肖景雲來了,立刻讓開一條路,肖景雲走到內室,卻是不再靠近了,他看了眼床上的女人,別開目光,看向正朝他走來的郎中,問:「沒救了?」

「回天乏力。」郎中嘆氣搖頭。

「怎麼回事?」肖景雲的心有些涼。

「是……肺癆。」郎中頓了頓,眼珠一轉,「死因應該是氣滯,一口氣沒倒上來,就這麼過去了。」他這才抬眼看了看肖景雲,又迅速移開目光,惋惜道:「還這麼年輕……老爺,請節哀順變吧。」

肖景雲沒有接話,而是陷入了怔仲,肺癆?看來她沒有裝病,或許她的死亡和自己也有關,如果自己這幾天沒有斷她的藥,可能她還不會這麼快就死。

雖然一直以來都不喜歡孟香羽,但畢竟同床共枕過,活生生的一個人說沒就沒了,任誰都會難受的,胸口有些發悶,肖景雲不忍心過去看屍體,轉身離開了房間。

一出門,便瞧見站在門邊的齊碩。

「肖……」齊碩看著他。

「死了。」肖景雲搖搖頭,從她身邊走過了。

肖景雲一路來到了涼亭,被冷風吹著,才覺得稍微好受了些,齊碩跟在他身後走,也不說話。

兩人一前一後在涼亭裡站著,沉默了一會兒後,肖景雲回過神來,輕輕的摟住了齊碩,他將頭埋在她的頸窩,摩挲了幾下,「是我給她斷藥的。」他的聲音有些哽咽:「是我殺了她嗎?」

「不是。」齊碩撫上他的背,安撫的拍了拍。

「我不喜歡她,我氣她欺負你……」肖景雲嘆了口氣,「但不想她死。」

「沒人想的。」齊碩反覆撫摸他的背,卻因為嘴拙而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

「嗯。」肖景雲靜靜的抱了她一會兒,等到情緒平靜了之後緩緩直起身,齊碩抬眼看他,才知道他沒有哭,眼眶連紅都沒有紅,不過他的眸色很暗,看得出來情緒十分低落。

「今晚早些睡,我就不去琴室找你了,要料理她的後事。」

齊碩點了點頭,肖景雲在她額上印了一吻,轉身離開了。

第二天,慘白的縞素就掛滿了肖府,孟香羽是皇上賜給他的,成親兩年他都不知道她家住哪裡,家裡還有什麼人,所以喪事辦得不是很隆重,也沒有人來,大多是府中的下人,在她的靈前鞠個躬,肖景雲也是只在腰間繫了條白繩。

在孟香羽入殮的時候,肖景雲落了淚,之後便再沒哭過。

齊碩始終沒什麼反應,這使肖景雲有些不舒服,「姑娘,很討厭她?」

「沒有。」齊碩搖了搖頭。

「挺好的人,就是嘴上不饒人。」肖景雲看了眼那靈睥。

「哦。」齊碩看了眼肖景雲,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

入夜,肖景雲睡不著,就決定給孟香羽守靈,他自認沒對孟香羽很差,但也沒對她很好,對她的感覺也是淡淡的,不好不壞,可她這麼一死,肖景雲倒開始在意了,不是因為自己在乎她,而是覺得她的死多少和自己有關係,總覺得良心過不去。

午夜,肖景雲一個人在空蕩蕩的靈堂裡,往鐵盆裡續了續紙錢,火燒得很旺,灰燼時不時飄出。

「到了那邊,好好活著吧。」肖景雲念叨著,英俊的面容被火光映得很亮,「不要再嫁給我這樣的人了。」

瞪著眼睛守了一夜,肖景雲想了很多東西,關於曾經的,關於皇上的,關於賜婚,關於齊碩的,關於那個吹塤女子的,亂糟糟的一大堆糾結在他的腦子裡,真是剪不斷理還亂。

他覺得自己虧欠了太多人,他虧欠孟香羽和殷氏,因為沒有給她們丈夫該給的愛;他也虧欠齊碩,因為無法給她心愛之人該給的一心一意。

或許從入宮的那一刻起,他生命的軌跡就錯了,如果沒遇到那個吹塤女子,如果沒有被皇上賜婚,如果沒有當初,如今他現在還是孤身一人,孜然一身的遇到齊碩,然後再毫無顧忌的與她相愛,管他兩房妻妾,管他吹塤夢中人,他什麼都沒有,只有齊碩,簡簡單單的,那樣多好。

將手中唯一的一張紙錢也續進去,肖景雲嘆了口氣。

破曉時分,殷氏也來了,她沒有帶任何人,只自己提了個食盒。

「老爺,我帶了早膳來,多少用些吧。」殷氏走到他面前,打開食盒蓋,將裡面的清粥和小菜都端了出來,「守靈這種事讓下人做便行了,別累壞了身子。」她盛了一小碗粥,用瓷杓攪了攪,而後端到肖景雲面前,「喝點粥墊墊胃吧。」

「嗯。」肖景雲接過來,喝了幾口。

「最近府裡真是不太平,連連出事。」殷氏從食盒中端出自己每日早膳必用的藥膳湯,用杓子攪了攪卻不喝,而是說:「對了,汪府那邊我已經報了官,官府將汪家老頭給抓起來了,估計他也不敢再造次;那汪氏姑娘呢,老爺準備……」

齊碩這時候也提著食盒到了門邊,見殷氏坐在裡面,她頓了步子,緩緩的退到了門邊。

殷氏沒發現她,倒是肖景雲眼尖瞧見了她,眸子二見,也沒聽到殷氏在說些什麼,兩人對視了一下,齊碩看了眼殷氏,提著食盒離開了。

肖景雲有些失落,抻著脖子又往外看了幾眼,直到殷氏叫他:「老爺,老爺?」

「嗯,怎麼?」

「關於汪氏,您打算……」

「給她另擇個人家吧。」肖景雲蹙眉道。

「是。」殷氏眼色一黯,語氣溫柔:「汪氏是個好姑娘,怎奈那日趕上了那麼個事兒……」她不著痕跡的旁敲側擊,將一口沒喝的藥膳湯又放下,「孟氏這一去,府中的生氣少了不少,如今這汪氏也沒嫁進來,便更是死氣沉沉了。」

「安靜。」肖景雲淡淡的說。

「就怕心不能靜。」殷氏含笑低頭,卻瞧見一隻花貓爬進來偷吃她的藥膳湯,她呼喝了一聲,抬手驅趕了它一下,口中笑著嗔道:「貪嘴的貓兒,偷吃到這裡來了。」

她揮了揮手,而後側頭看到肖景雲疑惑的目光,便笑著解釋道:「這是前幾日偷溜進來的流浪貓,懷著仔來的,下人們瞧它可憐,便收留了。」

「貓仔呢?」肖景雲將空碗放下。

「都送到鄰居那裡了。」殷氏又轟了轟那貓。

花貓又湊到肖景雲眼前的空碗前,小粉舌頭舔了舔碗沿兒,肖景雲瞧它可愛,忍不住探手摸了摸,可沒摸一會兒,就覺得手中的小生物渾身一僵,然後劇烈的顫抖起來,它歪倒在地上,四肢抽搐,嘴大大的張開,露出尖銳的貓齒。

肖景雲驚訝道:「它好像無法呼吸了!」他有些束手無策,殷氏更是嚇得尖叫了出來。

一轉眼的工夫,那花便不動彈了,肖景雲探手過去,旋即搖頭,「沒氣了。」

兩人靜了一會兒,肖景雲看著地上的死貓,又看了看殷氏的藥膳湯,殷氏也明白了他的意思,駭得渾身一抖,把藥膳湯掀翻了過去,四肢發軟的湊到肖景雲的身邊靠著他,聲音不斷的發著顫,好像從心裡開始發冷一樣,「老爺有……有人……要殺我嗎?」

「別怕。」肖景雲摟著她拍了拍,臉色也跟著凝重下來。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2-10-11 08:16 PM

第八章

花貓「意外身亡」的事情之後,殷氏就嚇病了,當夜她就發了燒,翌日更是燒得說了胡話。

肖景雲第二天中午來看了她一眼,正趕上她在睡覺,正呢喃囈語著,他在殷氏的床邊坐下,四肢胡亂踹動的殷氏一下子抓住了他的胳膊,手心濕漉漉的,「別殺我……求求你……放過我吧。」

「沒人要殺你。」肖景雲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

「求……啊,不不不,放開我!」殷氏緊緊閉著眼,尖叫起來,「我不要和孟氏一樣!放開……我求你……我不會和你搶景雲的……不會……不……」她的身體又逐漸的癱軟下去,抓著肖景雲的手也滑了下來,她的手心有很多汗,在他胳膊上留下了個濕手印。

肖景雲用袖子擦了擦,擰眉看向沈姑姑,「夫人這樣多久了?」

「從破曉就開始發夢、說胡話了。」

「嗯,郎中呢?」肖景雲將她的手放到被中。

「在偏廳。」見肖景雲起身,沈姑姑側讓到一邊引路。

走到偏廳,見到的還是那個老郎中,肖景雲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若有所思的問:「從藥膳湯裡檢查出了什麼?」

老郎中拿出放有藥渣的紙包,攤在桌上給他看,「湯中有天命散。」

肖景雲凝眉,「那是什麼?」

老郎中想了想,「簡單來說,就是一種會令人窒息而死的毒藥。」

肖景雲瞳孔一縮,「毒藥?」

老郎中點頭,撚了撚鬍鬚,「那隻貓就是閉氣而死的。」

他的話令肖景雲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孟香羽的死,這兩者離得太近,很難不令人發生聯想,孟香羽就是因為劇烈的咳嗽而窒息至死,而殷氏的身體也一直不是很好,每天早晚都要喝藥膳湯,那這個下毒的人是不是要營造一個殷氏和孟香羽死因相同的假象呢?

肖景雲看了看老郎中,「嗯,麻煩您了,去跟老榕拿錢吧。」

老郎中提起藥箱,和老榕去帳房支錢了。

肖景雲看著桌上攤放的藥渣,不一會兒也離開了,一路上他琢磨了下老郎中的話和殷氏的夢話,似乎明白了什麼。

不知不覺的來到了琴室,很意外的沒有看到齊碩,他抿了抿唇,又走到齊碩的房門口,叩了叩門,不一會兒齊碩便出來了,依然是素顏紅衣,表情淡淡的。

「早上去靈堂了?」肖景雲走進去。

「嗯。」齊碩轉身,輕輕將門帶上,「累嗎?」

「還好。」肖景雲自然的在她的床上躺下,疲憊的哼唧了幾聲,「姑娘……」

「嗯?」齊碩走到床邊坐下。

「最近發生了這麼多事,你怎麼看?」他拉住齊碩的手,十指相扣。

「不知道。」齊碩的目光變得有些閃爍,「只是我不相信有人會害她,沒必要。」

「沒必要?」肖景雲緩緩睜開眼,「不過這一切也太巧合了。」

「你要繼續查下去嗎?」

「當然,我不允許我身邊有這種蛇蠍心腸的人在。」肖景雲坐了起來,鬆開了與齊碩十指相扣的手。

那一瞬間,齊碩的心突然慌亂了起來,她下意識的抓住了肖景雲的手,卻被肖景雲輕輕掙開,他笑了笑,那笑容像當初面對孟氏和殷氏的一樣,「我會查下去的。」然後他就離開了。

齊碩呆呆的看著他的背影,有些恍惚,難道說這些事,都是皇兄做的嗎?

於此同時,遠在皇宮的赫連息未,狠狠地打了個噴嚏。

他的噴嚏驚得週遭的太監刷的都跪下了,赫連息未揉了揉鼻子,懶洋洋的拿起硃砂筆,又開始在奏摺上寫寫畫畫,「行了,打個噴嚏而已,看把你們嚇得。」

他覺得鼻子還有些癢,忍不住又用手揉了揉,然後直起腰來,轉了轉手中的毛筆,掃了眼一旁的男人,「你說,孟氏死了、殷氏病了?」

「是。」死士影沉聲道。

「喲,到底是誰,比朕下手還狠。」赫連息未很有興趣的揚眉。

死士影低頭,俯身過去在赫連息未耳邊說了個名字,赫連息未意味深長的「啊」了一聲,然後瞇起眼睛笑了起來,「有意思……」

連續幾晚,肖景雲都宿在了殷氏房裡照顧,她似乎嚇得不輕,燒退了之後整個人還是懨懨的,只有肖景雲在的時候還能精神一點。

不過今天這晚她作了惡夢,尖叫著把本來就淺睡的肖景雲給吵醒,他有些不耐的揉了揉眼,側身坐起來,「怎麼了?」

「景雲!」殷氏驚醒,撲到肖景雲懷裡。

「又作惡夢了?」肖景雲沒有反摟住他,表情有些不耐煩。

「我怕……」殷氏緊緊的抱著他的腰,渾身顫抖,「我不想和孟氏一樣。」

「你們怎麼會一樣呢?」肖景雲敷衍的拍了拍她的肩。

「會的……只要她在一天……」殷氏痛哭起來,似乎再也忍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這種感覺好恐怖,我好害怕,每當她面無表情的看著我時,我就會覺得她是要殺死我,我好怕有一天和孟氏一樣……再也見不到你了。」

肖景雲瞇眼,明白了殷氏口中的「她」是誰。

殷氏摟著他,埋在他胸口的臉上都是淚水,但眼神確實冷靜自持的,她眼珠轉了轉,擠出了些哭聲來,「景雲,我知道你喜歡她,但她對你呢?她不會比我更喜歡你的……自從假山石旁的邂逅後,我就沒辦法忘記你了……」

肖景雲渾身一僵,雙手扳上殷氏的肩,將她從自己身上扒開,「你說什麼?」

殷氏的目光瞬間變得溫柔如水,同時又有些慌亂,她閃開目光,「我……」

肖景雲放重了語氣,臉色凝重的看著她,「你說什麼,再說一次!」

殷氏一抖,別開目光,梨花帶雨的說:「或許你已經不記得了……那晚在禦花園的假山旁,我給你吹了我最愛的曲子『追月』,你問我為什麼喜歡吹塤,我還給你念了詞……」她眼角一垂,「自那之後,我便再也忘不掉你了……於是我冒死求著皇上將我賜婚予你……」

肖景雲推開她,搖了搖頭,「不,你……」但是轉念一想,她所說的所有事情都跟那晚一樣,況且她原本就是宮中的人,能與自己在宮中相遇也是合理,但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你的頭髮原來很長的。」他有些訥訥的問。

殷氏眼珠兒一顫,旋即笑著摸了摸自己的發,「當我以為和你不可能時,就把頭髮給剪去了些……如果你喜歡,我可以再為你留到那麼長。」她上前挽住肖景雲的胳膊,輕輕將頭靠在他的胸前,「景雲,我是真的愛你……」

肖景雲徹底混亂了,那個吹塤的女子一直是他的一個夢,他從未想過他們還會相遇,可當她真的出現之後,自己為什麼卻高興不起來?多完美的結局,他們早就成為夫妻了,沒有人會阻礙他們,可不對,還是有哪裡不對……

肖景雲看著懷中的女人,雙手有些顫抖的撫上她的背,停留了一陣後又迅速抽離了。

「我出去……走走。」他有些狼狽的下床,套上暖衫匆匆離開。

獨自留在床上的殷氏緩緩抹去了臉上的淚,咬著牙狠狠的砸了下床板。

肖景雲裹著暖衫坐在遊廊上,望著澄明的月色發呆,這件事太突然了,他甚至無法消化,但是話說回來,又有什麼不能消化的呢?

對他來說,這應該是件大喜事的,夢中的女人突然出現,並且是他相處兩年的妻子,可卻突然有種夢想被狠狠戳破的挫敗感,夢中的女人突然也不是那麼完美了,或許這只是種錯覺而已,他可能已經習慣性的討厭殷氏了。

他揉了揉自己凍紅的鼻尖,覺得無論如何呼吸,清冷的空氣都無法讓自己的呼吸順暢起來,到底是為什麼呢?

他緊皺著眉頭,其實他心裡很明白,他這兩年來一直都在想著那個吹塤的女人,如今她真的出現,自己不願去傷害她;而齊碩呢,是他最近才認識的女人,但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很喜歡她。

齊碩,還是夢中的那個女人?

他應該是很難抉擇的,但現在每一件事的矛頭都指向齊碩,她出現之後,汪家的人來鬧事,孟香羽暴斃,殷氏又被人毒害……前面的事都沒什麼,可下毒害人這件事,事情很有關聯性,他也看到殷氏來給自己送早膳來的時候,她在門口徘徊,不管她是否是來送飯的,而自己對她加以試探的時候,她也確實閃爍其詞了。

如果不是她,她為什麼要掩飾?

「不,她怎麼會?」肖景雲又搖了搖頭,喃喃道:「那個傻姑娘不會的。」

在遊廊上吹了一夜的冷風,肖景雲毫不意外的風寒了,他覺得自己並沒有想清楚什麼,只是變得更加搖擺不定了。

而人這種生物,一旦心裡有了個念頭的萌芽,那麼這個萌芽就會不斷生長,直到長成參天大樹,而那個懷疑齊碩的念頭,就在不斷膨脹著,越是這樣想,就發現越多的事情可以證明是齊碩所為,他不想懷疑,他那麼喜歡她……

於是肖景雲決定親自去問問齊碩,如果她說她沒有,那麼肖景雲就選擇相信她。

肖景雲將她叫到了琴室,齊碩到時,他正在小心翼翼的擦拭那把被齊碩拼湊起來的琵琶,見齊碩進來,他以目光示意她坐下,而後繼續低頭去擦琵琶,「這琵琶的碎片上還帶著你的血絲,瞧,就在這裡。」他指了指一個角落,「每看到這個,我就會特別心疼,也特別感動。」

齊碩看著他指的地方,不語。

肖景雲又抹了抹那帶血跡的地方,「從沒有一個女人對我這樣好。」

齊碩將目光移上來,轉而看著肖景雲。

肖景雲卻沒有看她,兀自盯著那琵琶,「你特別喜歡我,我可以這樣想嗎?」

「可以。」齊碩點頭。

「你說你為了我嫁給不愛的人,為了我被休,那麼,你會不會……」肖景雲頓了頓,終於看向齊碩,他的目光有些逼人,「會不會為了我去害別人?」見齊碩怔住,肖景雲的心有些沉,忍不住逼問:「會不會?」

「不會。」齊碩神色有些受傷,堅定的搖頭。

「那天命散的事和你無關,是不是?」肖景雲又問。

這回齊碩卻突然沉默了。

肖景雲的心,咚的一聲跌落到穀底,說不會啊,告訴我,你不會!

他咬了咬牙,「為什麼不說話?」

「不是我做的。」齊碩不想騙他,她可以肯定自己沒做,但不敢肯定赫連息未沒做。

「但還是和你有關?」肖景雲揣測著她的話。

齊碩咬了咬唇,點頭了。

肖景雲忽地睜大了眼睛,「既然不是你做的,又為什麼和你有關?」

「我不能說。」齊碩依舊咬唇,搖頭。

她不能說出赫連息未,這樣只會弄巧成拙,萬一肖景雲沉不住氣激怒了赫連息未,那他也活不成了,而關於她的真實身份,一開始沒有說,現在就更不敢說了,她好不容易和肖景雲走到了這一步,不能讓自己的身份將他嚇跑。

「不能說?」肖景雲站起來,冷笑,「從一開始,你又說了些什麼呢?」

齊碩向前走了幾步,想要解釋,卻又不知道該從哪說起。

肖景雲抬手,示意她別再靠近,「從頭到尾,你和我說了幾句實話?我愚蠢的將你放在心窩裡,可現在才發現,我對你是一無所知!你從哪裡來,你嫁給了誰,又被誰休了……或許,你的名字也是假的?齊筠巧……這不是你的名字吧。」

齊碩又沉默了,她叫赫連筠巧,齊碩是她的封號。

她的沉默再度激怒肖景雲,他搖了搖頭,眼眶有些發紅,「所有人都在懷疑你,我也不例外,但我很痛恨自己對你的不信任,所以我決定今天來問你,只要你說不是你,那我就會相信,可你……居然都懶得再騙我了!」

「不……」齊碩搖了搖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夠了。」肖景雲閉上眼,搖了搖頭,「如果是謊言,那我不要聽。」

「肖……」

「別再叫我肖了。」肖景雲疲倦的擺手,提著琵琶從她身邊走過,他背對著她,站在琴室門口,「你這樣的喜歡我負擔不起,在我身邊的人再度受傷之前,你離開吧……」他艱難的吞嚥了一下,然後抬手將琵琶丟了出去……琵琶瞬間變得粉碎!

那片沾了齊碩鮮血的碎片飛濺到了別處,不見了。

齊碩呆滯的看著在冬日陽光下散發著光芒的碎片,兩行遲來的清淚刷的滑下。

肖景雲頭也不回的離開了,他走得很慢,因為腿在發軟,頭也很疼,他不知道自己的決定到底對不對,他沒力氣再去想了,他覺得自己應該是發燒了。

如果齊碩離開就能讓一切都結束的話,那就讓她離開吧,他不想擁有一個狠毒的女人,況且他的身邊已經有了個很完美的女人,不是嗎?

殷氏,哦不,殷維香,那個溫婉大方,又是他喜歡的女人……

是了,他喜歡,他不要再亂想了,殷維香就是那個吹塤的女子,她的塤聲與自己的簫聲完美契合,她是他兩年間心心唸唸的女子,對他來說,殷維香就是鐘子期一樣的存在,人活一世,這樣的知已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他該好好珍惜才對,是的,他要好好珍惜殷維香。

肖景雲病了幾天,大好的時候府中已經沒有了齊碩的影子,他從書房的窗子望出去,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長,也格外的冷。

肖景雲呵了口白霧,看著那白霧散去後,又深深的吸了口氣吐了出去……這樣反覆的吸吐了很久之後,他覺得嗓子很疼,胸口也不好受,是啊,新進來的冷風,從自己身體裡暖了一圈後,變成熱氣吐出去,當然會難受了。

就像那冷冰冰的姑娘一樣,好不容易將她捂熱,卻又強制的將她驅趕,自己肯定也不會好受的吧?

與此同時,那冷冰冰的姑娘正在大內侍衛的阻攔下,硬闖禦書房,她雖然武功高,但大內侍衛亦不是吃素的,雙方僵持不下,齊碩想盡了辦法都進不去,後來差點把禁衛軍都招了過來。

不過好在鬧騰了一陣子之後,禦書房裡的太監就小步的跑了出來,尖聲道:「宣三公主覲見!」

侍衛訓練有素的收了手。

突然沒了箝制,齊碩身子一晃,抖了抖大氅,臉色冰冷的走進去。

禦書房的大門一開,一抹嫩綠色倏地就飄了出來,齊碩被撞得往後退了幾步,沉著臉看向撲到自己懷裡的小圓球,只瞧見對方仰起圓圓的小臉兒,瞇起來月牙似的眼兒,綻出年畫裡童子那樣沒心沒肺的笑來,「筠朵想死三姊啦!」

「你是想三姊死吧?」齊碩冷冰冰的說。

「哪有呀,亂講!」赫連筠朵咯咯的笑,從她懷裡掙出來,背著手圍著她轉了個圈,「三姊,你穿的是紅色嗎?」赫連筠朵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齊碩穿這麼鮮豔的顏色。

赫連筠朵睜開常年瞇起來笑的眸子,烏黑兒的眼珠兒滴溜溜的一轉,又湊到她身邊,面朝著龍案後的赫連息未站好,「皇兄你看你看,三姊漂亮,還是朵兒漂亮?」

「紅配綠,你三姊是花兒,你是朵兒。」

「我本來就是朵兒呀。」赫連筠朵從齊碩身邊閃開,扯著臉皮對著赫連息未做了個鬼臉,「可朵兒不是綠葉!」她又笑瞇了眼睛,原地轉了個圈後又飛出了禦書房。

沒錯,她是飛出去的,赫連筠朵的輕功是幾個公主裡最好的,她輕巧的飛出老遠,剛一落地就騰空躍起,站到了樹杈上。

齊碩收回目光,看向赫連息未,赫連息未托著臉懶洋洋的一笑,「別來無恙啊,三妹。」

「我來問你幾件事,你必須回答。」

「哦?」赫連息未揚眉,指間的筆一轉,指向齊碩,「你問。」

「第一,你說要成全我和肖景雲,是說謊,對不對?」

「對。」赫連息未毫無愧疚之意的點了頭。

「第二,肖景雲會出宮成親,是你一手促成,對不對?」

「對。」赫連息未又點了頭,還笑道:「為他選那兩房妻子,朕可是費了不少心思呢。」

「第三,殷氏藥膳湯裡的毒,是你派人做的,對不對?」

「為什麼不問朕孟氏?」赫連息未沒有正面回答,「你以為孟氏真是病死的?」

「難道……」齊碩睜大眼,眼中閃過遲疑,「是你?」

「是、你……」赫連息未一字一句的重複她說過的話,臉上始終掛著漫不經心的笑,「你說朕?真是的,去害那種人,豈不是丟了朕一國之君的面子?」

他緩緩的轉動著手中的筆,像是隔空在齊碩臉上畫圈,「三妹,你武功好,腦袋卻不夠靈光呢……孟氏才死,就有人對殷氏下手,誰會這麼傻?但肖府裡的人不如朕聰明,自然想不到這一層,他們能懷疑到的人會是誰,你說呢,三妹。」

是她!肖景雲已經懷疑她了,而她又一直以為是赫連息未做的,所以自認她倆的事都與自己有關,可赫連息未卻說……

齊碩晃了晃頭,抬頭不信任的看著赫連息未,她這個皇兄太狡猾了,他這輩子說了無數的謊,她根本聽不出來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齊碩咬了咬牙,單調的陳述:「不是我做的。」

「我知道。」赫連息未一撇嘴。

「你信我?」齊碩倒有些怔忡。

「開玩笑,你是朕的妹妹,朕如何能不信你?」赫連息未揚眉,頗有些抱怨,「倒是你,向來不信朕。」他失笑著搖了搖頭,垂眼看著龍案,「如今完顏千里辭宮,你的第三個任務也算是完成了,雖然朕仍不贊同你和肖景雲在一起,但朕也不加以幹預……你瞭解的,皇兄最喜歡看熱鬧了。」

齊碩的眼眶莫名其妙的一酸。

赫連息未對著她揮了揮手,「罷了,朕還有好多奏摺要看,你與其在這審問你的哥哥,倒不如回去查查是誰要害你。」言罷,又突然抬頭對著齊碩笑起來,「記得要弄得熱鬧些,朕最喜歡瞧了。」

齊碩不語,轉身離開了。

那抹耀眼的紅色逐漸遠去,赫連息未低眸,看著自己筆尖上的硃砂,笑了起來。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2-10-11 08:17 PM

第九章

肖景雲一直有種感覺,那就是齊碩沒那麼容易被趕走,可過去了幾天,齊碩都沒有出現過。

肖景雲仰面看著床帳,心裡有些空落落的,他的一隻手枕在腦下,一隻手墊在殷維香的身下,她睡得很沉,睡著的時候還要緊緊的摟著自己的腰,生怕他會離開,肖景雲被她摟著,覺得有些喘不上氣,最近雖然每晚都同床共枕,但他卻一直都沒有碰過殷維香。

殷維香雖然察覺了自己的逃避,但也沒有說什麼,甚至沒有露出過抱怨的表情,或許一直以來都是自己誤會殷維香了,她沒自己想的那麼有城府,她其實是個很溫婉大度的女子……吧?

但溫婉大度這幾個詞卻與自己夢中的那個女子沒有關係,那個女子是清冷孤傲的,那種氣質倒是和齊碩十分相像。

他低眸看了看懷中女人的發頂,安慰著自己,人總是會變的,兩年之間會發生許多事情,足以讓一個人改變。

他抽出腦下的胳膊,轉而放到自己的額頭上……是啊,會改變的。

這一夜肖景雲睡得很不踏實,他早早的起床,在殷維香醒來之前就去了樂館,汪家人的那麼一鬧,多少影響了些樂館的生意,經過幾天的處理周旋之後,又再度踏上正軌。

可因為孟氏之死,殷氏之病,自己又病例這幾件事,他已經好幾天沒有來樂館了,如今一來,才發現要處理的事情有很多。

「館長,你可回來了。」暫代他處理館中事宜的寧月天見他回來,匆匆起身出來相迎,而後在案旁站定,將館中最近的大小事都給他報告了一遞,最後還猶猶豫豫的提到,「還有,有一位姑娘每天都在樂館外站著,說是要找館長,從破曉到日落,已經等了好幾天了。」

「姑娘?」肖景雲呢喃道。

「是一位姑娘。」寧月天點了點頭。

「果然……」肖景雲下意識的吐出一口氣,同時也有些輕鬆。

因為進來時坐的是馬車,所以肖景雲根本沒注意到站在門口角落的齊碩,這次由寧月天引著路出來,果然瞧見她筆直的站在門口,面無表情。

似乎察覺到他的出現,齊碩迅速的看過來,眼神有些波動。

肖景雲壓了壓唇角,示意寧月天他們進去,而後一個人走到齊碩的眼前。

「找我有事?」他語氣生疏。

「嗯。」齊碩臉色凝重的點了點頭,「想見你。」

肖景雲一愣,旋即道:「一個姑娘家,為什麼總對男人說這種話?」

齊碩搖頭,「我不在乎。」

肖景雲終於笑了,「可我在乎。」他的笑容沒有蔓延到眼底,眼神有些不悅,「齊姑娘,回去吧,不要在我身上白費力氣了,你將我的生活攪得一團糟,將我身邊的人害得死的死,傷的傷,再收留你,那我就是蠢貨。」他逐漸斂了笑,轉身預備離開。

突然間,一雙手抓住了他的衣擺,「不是我。」

肖景雲動彈不得,嘆了口氣,低眸看向那攥著自己衣角的手,聽身後的女子說:「我收回當初說的話,那些事不是我做的,也與我無關。」

「為什麼突然改口?」肖景雲想拂開她的手,可怎奈這女人的力氣驚人地大,他懊惱的咬了咬牙,再也維持不住笑容,「哦,我知道了,你肯定以為我喜歡上了你是不是?以為我離不開你,所以當初對我說出那種話,你以為我就算知道真相也捨不得趕你?可你錯了,你沒想到我趕你離開,所以你現在才折回來服軟,跑回來和我說一切都和你無關,然後我一心軟,就原諒了你,相信了你……怎麼,你真的當我是蠢貨嗎?」

「不是。」齊碩用力搖頭,靠近了些,「你信我。」

「我憑什麼信你?」肖景雲迅速反問,似乎正怒火中燒。

「相信我。」瞧他動了氣,齊碩稍稍放輕了語氣,頓了頓後又別開頭加上了卑微商量的字眼,「好不好?」她烏黑的瞳死死地鎖住肖景雲,她沒有哭,但眼中卻洶湧著難過。

那種小狗一樣可憐兮兮的目光鑲嵌在一個冷若冰霜的小臉兒上,竟是格外的搭調,那種眼光令肖景雲的火氣瞬間散去了大半。

不行,他不能這麼容易就動搖!

肖景雲不敢與她再對視,倉皇移開目光,狠狠道:「別跟我來這招。」他咬著牙扒開了齊碩的手,然後怒氣沖沖的轉身離開。

回到館長房間後,他用力的闔上了門,還跑到窗前,狠狠的關上了窗子,等到房間暗下來之後,肖景雲才平靜了些。

這個女人知道他的弱點,知道他的心軟,她的一個目光就能令自己的火氣散去,但自己呢?他對這個女人別說是瞭解了,根本就是一無所知!

如此一想,肖景雲火氣又大了,他突然覺得自己真傻,她的話一直都是毫無邏輯,在別人聽來都是胡言亂語,可自己居然收留了這個神秘的女人,還喜歡上了她,他甚至曾經一度因為她,覺得自己這樣心裡總掛念著吹塤女子是不對的。

真是蠢貨!肖景雲咬了咬牙。

之後的幾天,齊碩都準時的出現在了「蠢貨」的樂館門口。

肖景雲坐著馬車來,路過門口忍不住掀開簾子看了一眼,一瞧見齊碩,又刷的把簾子給放了下來。

他緊擰著眉坐在馬車裡,雙手交握,兩個拇指無意識的繞來繞去,他向來不是個愛發火的人,可最近煩心事兒一大堆。

他在努力的對殷維香好,可床第之間的事,他還是無法勉強自己;另一邊,齊碩屢屢在自己眼前出現,他想把她忘記都難,每次一看到她,自己的心情就會變差。

但看不到她的那段日子裡呢?自己的心也沒明亮到哪裡去,他還真是太糾結了,肖景雲悲哀的想。

第五天的時候,肖景雲終於忍不住衝出了樂館,大步的走過去,將齊碩直接逼到了角落裡站著,「你到底要怎樣?逼我以下毒殺人的罪名報官抓你嗎?你知不知道自己在這裡站了幾天了,大冬天的你不知道冷嗎?想凍死在這裡讓我愧疚啊!」他一個男人痛吼一個面無表情的女人,失態的引得路人紛紛側目。

喊過之後他咬著牙喘氣,死命的瞪著齊碩,齊碩被他吼得愣了一陣,旋即別開目光想了想,然後低著頭輕輕的、輕輕的靠過去,然後縮到了他的懷裡。

肖景雲瞬間鎮定了,她這又是走的哪一路啊?

齊碩將頭靠在他懷裡,用臉頰蹭了蹭他,聲音有些發僵:「我冷。」

這時候側目的路人紛紛點頭,原來是小倆口吵架啊。

肖景雲渾身動彈不得,真是對懷中的這個女人無計可施了,他雙手投降似的舉著,大手蜷了松,鬆了又蜷,真不知道是該打這女人一拳,還是把她緊緊的摟在懷裡。

僵持了一會兒,兩個人就這樣在大街上抱著也太有礙觀瞻,肖景雲的火氣消去不少,尷尬漸漸浮上來,他晃了晃身子,「喂,放開。」

「冷……」齊碩輕聲說。

「進去說。」肖景雲看了看左右的人,咬牙低聲道:「聽話,放開。」

「嗯。」一聽可以進去,齊碩這才鬆了手。

可一見肖景雲轉了身,她又走上去用雙手拉住了肖景雲的胳膊,肖景雲嘴角一抽,也沒管她,兩人一前一後的走,一個臉色發青,一個面無表情卻又可憐兮兮。

樂館的人看著這一出,都開始交頭接耳,肖景雲更是尷尬了,走得又快了些。

走到一處無人的地方,肖景雲抖了抖胳膊,「放手。」

齊碩搖了搖頭,將他的胳膊摟在懷裡,「放手你就跑了。」

肖景雲嘆了口氣,「你這姑娘……」他是徹底沒脾氣了,低頭看她,眼神是自己都未發覺的寵溺,「凍了多久了,怎麼這麼冷?」

「裝的。」齊碩大方的承認:「不然你不讓我進來。」

肖景雲直接被氣笑了,她總是有本事用這種認真的表情說出讓人吐血的話來,他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舔舔唇,「那麼你費盡心思的要進來是為了什麼?」

「跟你道歉。」齊碩鬆開了挽著肖景雲的手。

「道歉?」她不會是要為自己加害殷氏而道歉吧?那不就是承認了?肖景雲莫名的緊張起來,或許到現在他都沒有完全相信這一切是齊碩做的。

「自從我出現,你的生活就亂了,這一切都是由我而起。」齊碩垂下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我只是想讓你喜歡上我而已,而之前很多事都不能告訴你,我也有我的理由,今天……」她攥緊了手,躊躇了一會兒,「我想是時候……」

「嗯?」肖景雲有些摸不著頭腦。

「老爺。」小榕的突然出現打斷了兩人的對話,他氣喘籲籲的跑過來,看到齊碩後先是一愣,旋即迅速轉開目光,對著肖景雲垂首道:「原來您在這……夫人的頭疼病又犯了,這回病發得有些厲害,想讓老爺回去瞧瞧呢。」

「這……」肖景雲有些為難的看了眼齊碩。

「老爺……」小榕抬眼瞄了瞄他,又看了看齊碩,滿頭霧水。

「你去房間等我,回來繼續說。」

肖景雲轉身和小榕離開,走了幾步後又回頭看了她一眼,感覺告訴他應該先聽齊碩說完話,但小榕一個勁兒在催他,他便想著反正齊碩也不會跑,不如先等等再說,如是想,他匆匆和小榕離開了。

齊碩看著他的背影,輕輕的嘆出一口氣,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氣要說出一切,但是……

她摸了摸自己因為緊張而發熱的臉,轉身也走了。

而在她走後不久,沈姑姑從一棵樹後面緩緩的踱了出來……

齊碩並沒有在樂館繼續等肖景雲,而是準備回嶽皖晴給她租的的院子裡,去的路上她買了些東西,拿了東西離開時總是要淡淡的朝後撇去一眼,然後垂下眼繼續走。

回去的時候,嶽皖晴正在門口等她,遠遠的瞧見她後便小跑著迎了上來,一面打量齊碩的表情一面問:「公主,怎麼樣,說了沒?」

齊碩搖了搖頭,「他被叫走了。」

嶽皖晴瞬間沉下臉,「被誰叫走啦?」

齊碩越過她走進院子,嶽皖晴忙不迭跟上來,聽她淡淡的說:「殷氏。」

嶽皖晴不甘心的說:「她怎麼這麼不會挑時間?那公主,您還說不說了?」

齊碩想了想,「說。」她倏地停下步子,轉過身看向嶽皖晴,「你一會兒去六合樂館送個信,把這裡的位址留給肖景雲,讓他晚上來找我,就說我有話跟他說。」

嶽皖晴不明白了,「他會來嗎?」

齊碩神色淡淡的聳肩,又不經意的朝後撇去一眼,「應該會來。」

晚膳時分,嶽皖晴炒了幾個齊碩愛吃的菜。

將每道菜分出一小份放在精緻的碟子裡,配以同樣精緻的碗筷,一一擺到齊碩的眼前,然後再盛上一小碗湯。

齊碩一個人坐在圓桌上,換做以往,她一定會叫嶽皖晴坐下一起吃,可今天她卻說:「可以了,你下去吧。」

「呃……」嶽皖晴一愣。

「下去。」齊碩看她一眼。

「是。」嶽皖晴福了福身,臉色黯淡的退了下去。

她離開後,齊碩環視了一下房間,又朝外看去一眼,確定無人之後,將頭上的銀釵拔下來,一一插到飯菜裡,菜湯都無毒,她又將銀釵插到眼前的米飯中,而後果然看到銀釵的尖端漸漸的變黑了。

齊碩用指尖碰了碰那釵,而後又若無其事的把釵插到了頭上,看來有人迫不及待的要她死了,這個人不會是忠心耿耿的嶽皖晴,一定是……

從樂館離開後齊碩就覺得有人在跟蹤自己,她眼力極好,輕輕的一瞥就看清了那人的容貌,是個男人,雖然叫不上名字,但她知道那是肖府的人。

齊碩雙手攏在膝上,輕聲道:「殷維香。」

她怎麼會一直沒注意到這個女人呢?原來那道總會出現的監視自己的目光就是她的,皇兄說的沒錯,哪一個殺手會在孟氏死後不久就迫不及待的害殷氏?

只有她,那個迫不及待想要把罪名栽贓給自己的人,殷維香。

時間倒退到幾個時辰前,肖景雲從樂館離開,匆匆趕往肖府。

這一路上,他卻是始終在想齊碩,她剛剛或許是要跟自己解釋?或許要對自己說清楚一切?可為什麼殷維香偏偏要在這種時候犯頭疼病呢,雖然在病人和坦白之間,病人似乎更重要,他選擇了道理上應該選擇的一方,但心卻一直拴在了齊碩的身上,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對齊碩好像是著了迷。

他承認自己懷疑過齊碩,但即便是懷疑她,他還是沒辦法將她忘記,就好像明明知道她是個殺人兇手,自己卻還愚蠢的喜歡著,這是種什麼感覺?

一面是自己期待了兩年的愛情,一面是令自己放不下的心動,他該怎麼選?

出神之間,已經回到了肖府,他有些心不在焉的一路來到殷維香的房間。

她躺在床上,額頭上頂著塊白色汗巾,肖景雲環視了一下,沒有看到郎中,沈姑姑也不在,只有一個面生的小丫頭在伺候著殷維香。

肖景雲瞬間擰起眉,在床的幾步開外站定,「小榕說你頭疼。」

「景雲,你怎麼來了……」殷維香聽到他的聲音後睜開眼,虛弱的說。

「你頭疼,我自然要回來看看。」肖景雲抿了抿唇,「郎中呢?」

「開了幾服藥便走了……」殷維香將汗巾取下來,費力的想要坐起來。

肖景雲見狀只好過去扶著她,讓她倚靠在床上,殷維香順勢拉住他的手,輕聲道:「真是的,我一再囑咐他們不要告訴你,可誰知……怎麼,沒耽誤你的事情吧?」

「沒。」肖景雲看著她的臉,有些出神。

當殷維香對他說出當年的事情時,自己太過震驚,以至於輕易的就相信了,事後他又試探了幾次,殷維香的態度都是含含糊糊的,他要求殷維香吹塤,她卻推說她最愛的塤壞了,而別的塤她又都吹不慣……種種跡象都令肖景雲覺得不對勁。

但他又找不出更有說服力的理由,說明殷維香不是當年的那個人,畢竟當晚只有他們兩個人在場,並無第三人,如何能冒名頂替呢?肖景雲若有所思的看著殷維香,試圖從那張臉上看出一絲絲令自己心動的氣質,脆弱、溫柔、嫵媚……但卻沒有他喜歡的。

殷維香看他這樣瞧著自己,有些羞澀的推了推他,「景雲,這麼盯著我做什麼?」

肖景雲回神,收斂了下渙散的目光,「沒什麼,頭還疼嗎?」

「不疼了,有你在就不疼了。」

殷維香的臉有些紅,猶豫了一下膽怯的將臉向他移過來。

肖景雲看著那張越來越近的紅唇,自然知道她要做些什麼,以往並非沒有接吻過,但那時候他還當她是皇上賜的女人,他可以逢場作戲,但現在,她是他想了兩年的人……

肖景雲的眉角抖了抖,並沒有拒絕她的親吻,雙唇輕輕的相處,殷維香溫柔又主動的挑逗著,肖景雲沒什麼反應,反而是眉頭越皺越緊,而後終於在殷維香的手滑向他的襠部時,他猛地按住她的手把她給推開了。

不對,不對,一切都不對勁!她不是他愛的女人,就算他們曾經真的在月下相遇,但她也不是當年的那個人了,看著眼前女人驚慌又受傷的面容,肖景雲狼狽的後退了幾大步。

他原以為那個能與他簫聲相和的人才是他的真愛,可如今,他只能背叛這份愛了嗎?

或許他是個混蛋,可他沒辦法再欺騙自己了,他喜歡齊碩,只想要齊碩,別人都不可以!

在殷維香帶著怨恨的目光下,他搖著頭呢喃:「不……不行……」倉皇轉身的那一瞬,腳步卻因為殷維香的尖叫聲而停住。

「你要去找齊筠巧是不是?」殷維香氣得臉色發白,眼中是赤裸裸的恨意,「她才是你一直拒絕我的原因是不是?好啊,你去找她吧!可是你的動作要快一點,因為慢一步的話,或許只能看到她的屍體了!」

肖景雲回身一顫,猛地回身,「你說什麼?」

殷維香卻是不再說了,而是咬著牙笑,笑聲瘋狂而恐怖。

齊碩靜靜的看著一桌子的飯菜,一動都不動。

這時候,嶽皖晴匆匆的跑進來,「公主,公主,他來了!」

嶽皖晴的語氣興奮,眼睛發亮,還有些恐慌,使齊碩覺得好像是回到了兩年前,她設計與肖景雲相遇的那個晚上,嶽皖晴也是這樣給她放風的。

齊碩難得的露出了笑意,將嶽皖晴叫到自己的身邊來,而後附耳說道:「皇兄的人應該也快到了,你去城東揍人吧。」

「皇上?」

「我跟皇兄說我中了毒。」

「中毒?」嶽皖晴被嚇了一跳。

「別問為什麼,動作快。」齊碩在笑,但眼神卻很認真。

「公主……」嶽皖晴滿臉的驚慌。

「快去!」齊碩加重了語氣,殷維香是赫連息未賜的人,想要擊敗她,也只有讓赫連息未出馬才行。

眼看著嶽皖晴匆匆而去,齊碩又將目光移到那碗白飯上,輕聲呢喃:「或許也只有這樣,你才會徹底的相信我吧。」她用筷子挾了米飯,湊到唇邊。

而當肖景雲衝進她房間的時候,正好看到了齊碩吞下米飯的場景。

他忽地睜大了眼睛,飛撲到齊碩的身邊,一把將她手中的飯碗打下去,然後將她摟在懷裡,用力的板著她的下巴,「吐出來!」

他的語氣顫抖,心跳得亂七八糟,他這一生,從沒像現在這樣怕過,「聽話……你吐出來,吐出來!」

「你怎麼了?」齊碩被他弄疼了,奇怪的說。

「吃了多少?統統吐出來!」他掰開了齊碩的嘴,卻被她吐了一手心的血。

「咳……」齊碩像是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突如其來的疼痛令她的五官都皺了起來。

肖景雲看著滿手心的血,只覺得全身的血都衝到了腦袋上,他瞪圓了眼睛,眼眶裡全是血絲,「姑娘、姑娘!」

肖景雲驚恐的看著齊碩軟倒在他懷裡,呼吸都變得困難了起來,男兒淚從他赤紅的眼眶中滑落,滴到齊碩濺了自己血的臉頰上,「姑娘……醒過來,醒過來啊!」他拚命的搖晃齊碩。

見她逐漸青紫的臉色,肖景雲驚恐的把她的臉按進自己的懷中,癡癡的搖頭呢喃:「姑娘,姑娘,別這樣嚇我……我知道錯了,我不該相信那個女人……你醒過來,聽到沒?」

他緩緩低下頭,緊緊的閉著眼,用力的摟著齊碩,崩潰的大喊:「為什麼不聽話,為什麼!醒過來,醒過來啊!」

懷中的齊碩動了動,難受的呻吟了幾聲。

肖景雲像是被人敲了一悶棍一樣,猛地驚醒,恍然大悟道:「對……我們去找大夫……他們會治好你的,會的……」他沒頭蒼蠅一樣的打橫抱起齊碩,趔起的衝出了宅院,然而他甫一衝出去,就被一大群穿著黃衣服的大內侍衛給攔住了。

他們將齊碩搶入了馬車,然後將他死死的按在地上,肖景雲的側臉貼著地,面容扭曲的大喊:「放開我!我要救她,我要救她!」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2-10-11 08:18 PM

第十章

這一切都發生的太過戲劇化,但因為肖景雲的整顆心都繫在了齊碩的身上,所以他根本無暇去想為什麼大內侍衛會出現,為什麼他們要把齊碩接到宮裡讓禦醫救治。

他現在的大腦已經接近空白,只能呆滯的看著一屋子的禦醫圍著齊碩團團轉,他被迫站得很遠,只能遠遠的看到齊碩一個蒼白的側臉。

太醫們商量了一下,診治過後又迅速的散開了,肖景雲剛想走過去,就又被人攔住。

「肖景雲?」有個太監過來看了眼他。

肖景雲沒說話,還是怔怔的看著齊碩。

「肖景雲!」太監不耐煩的又喊了他一聲,旋即一使眼色,兩個侍衛立刻上前把他架住,太監尖聲尖氣的說:「皇上要見你呢,還磨蹭什麼。」言罷,太監在前引路,兩個侍衛一左一右把肖景雲給叉了出去。

肖景雲不斷掙扎,拚命轉頭往後看,「我不要見皇上,讓我去看她!」

「吵什麼!激怒了皇上,腦袋都掉了還能看誰?」

「我……」肖景雲還欲張口,卻被侍衛死死的摀住了嘴。

他被人帶到了宮室的正殿,強制性的被按跪在地上,頭被用力的往下按著,他什麼都看不到。

身著龍袍的男人居高而坐,臉色發青,像是剛剛動了氣,赫連息未難得露出這麼嚴肅的表情,目光朝下一掃,沉聲道:「朕不管公主是中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散,朕只要她安然無恙!若是公主毫髮受損,你們就等著掉腦袋吧!」

「是……」禦醫刷的都跪下了,「臣定竭盡全力!」

「從現在開始,把腦袋給朕繫在褲腰帶上,好好的救治公主。」赫連息未磨了磨牙,聲音倏地又拔高:「還不滾下去配藥,留在這裡坐窩下蛋嘛!」眾人渾身一抖,連滾帶爬的下去了。

即位以來,赫連息未都沒動過這麼大的氣,也從沒這麼粗魯的罵過人,他一直都笑呵呵的,於是這一發火,他的貼身死士影都嚇到了,站在一邊大氣都不敢出,可誰知道這股火還是波及到了他身上,只見赫連息未目光一劃,「影!」

「在!」死士影撲通就跪下了。

「你是在幹什麼,竟然不知道那賤人在公主的飯菜裡下了毒?」

「臣……」死士影影有些無辜的說:「臣的人明明看到公主在試毒,便以為……」

「以為什麼以為!等公主她醒了,朕自會教訓,你,帶上你的人,給我去領五十軍杖。」

赫連息未訓斥完,目光一轉,終於注意到了被人壓著的肖景雲,他瞇了瞇眼,眸子中的戾氣更濃,陰森森的笑了起來,「肖樂師,好久不見了。」

聽到赫連息未的聲音之後,肖景雲的身子驟然一僵,果然是皇上!

方纔的氣勢消去了一半,當年在這男人的淫威下生存了多年,對他的畏懼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更何況這還是個喜怒無常、心理陰暗的皇上。

他被壓著,沒有抬頭,也沒有說話,倒是赫連息未開口道:「都放手。」

侍衛瞬間放手,被鬆開箝制的肖景雲下意識的跪倒了在了地上,然後揉著胳膊直起腰來。

「肖樂師,肖景雲。」赫連息未磨著牙念叨。

「草民在。」肖景雲低垂下目光。

「你知道偏殿裡躺著的是誰嗎?」沒等肖景雲回答,赫連息未就道:「是東夷國的三公主,是朕的妹妹!而現在在朕眼前跪著的這個人又是誰?」

他蹲下來,端起肖景雲的下巴,目光陰冷,「是一個愚蠢、多疑、冷血的混蛋!朕知道自己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筠兒被朕整了很多次,但朕是皇上,朕是她親哥哥,朕喜歡怎樣就怎樣,你就不行!你有什麼權利把朕的妹妹弄成這副死樣子?嗯?」

「公主?」肖景雲不可置信的重複。

「現在知道你自己多不可饒恕了嗎?」赫連息未一甩手,把他甩到一旁,而後直起身,「先打你五十軍杖,在去牢裡閉門思過幾天吧。」

「不行!」肖景雲下意識道:「我要陪著她。」

「陪著她?沒有你,她還不會這樣。」赫連息未哼了一聲,「還等什麼,拉下去打!」

君無戲言,肖景雲被打了五十軍杖,然後渾身是血的被拖到了大牢裡面關著。

軍杖比一般板子重得多,這五十杖下去,幾乎要將肖景雲打殘,他腰部以下被打得血肉模糊,但還是咬著牙爬過稻草,趴在牢門上嘶啞的喊:「草民知罪,草民罪該萬死……但是請……請讓我再見她一面……」

他知道自己對不起齊碩,他的多疑與愚蠢害了齊碩,現在,他已經要被自己的愧疚折磨死了,身上再痛,也抵不上心裡的愧疚,那就像是被硬生生的在心窩上剖了個血窟窿,冷風還在不斷的往裡面灌。

「求求你們……」肖景雲喊了好久,實在是沒有力氣,一句話說出去,半句隨著空氣就散開了,喊不出來,他就用手去搖晃牢門。

後來不知怎的渾渾噩噩的就睡了過去,他睡得極為不踏實,準確的說,從趕走齊碩那一天起,他就沒睡過一個好覺了,這一晚,他夢到了齊碩。

兩人相處的種種,一幕幕的重現,她的冷淡、她的羞澀,她總愛揭穿自己,總愛滿臉認真的說出讓人吐血的話,這樣一個好姑娘,她攪了他的婚宴,是因為喜歡他;強硬的住下來,是因為喜歡他;主動的投懷送抱,是因為喜歡他;假裝的嬌弱無力,是因為喜歡他……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而他又做了什麼呢?

他疑她、趕她,還指責她……

肖景雲醒了,覺得喉嚨哽咽得厲害,他用頭撞了撞牢門上的欄杆,緊緊閉著的雙眼上,眼皮在劇烈的抖動,「那樣一個好的姑娘……那樣喜歡我的姑娘……我卻……」他說不下去了,有淚水滑了下來。

幾日之後,赫連息未下旨將肖景雲放了出來。

肖景雲被人拖到了那間宮室中,雖然極為狼狽,但眼神卻是喜悅的,他以為皇上消了氣,準許他去見齊碩,去照顧齊碩,然而他沒想到的事,皇上是讓他來……看齊碩最後一面的。

赫連息未高高在上的坐著,對著他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張床,上面躺著一個人,白布遮住了臉,肖景雲順著他的手看過去,而後癱倒在地上。

「你不是要看嗎?去看吧,看看那個曾經深愛你的女人。」

「不會的……」肖景雲立刻搖頭,笑了起來,「不可能,她沒死!」

沒有得到任何回應的他迅速的看了看周圍的人,而後又看向赫連息未,此刻那目光裡連一絲二星的畏懼都沒有了,只有慌張,「你們在騙我,是不是?」

赫連息未看他一眼,別開了頭。

肖景雲短促的吸了幾口氣,然後唇瓣不受控制的顫抖了起來,「不可能……」他還是在搖頭,他想去解開白布,那下面肯定不是齊碩。

可是……他走不了,他連站都站不起來,肖景雲艱難的撐起上身,用手肘蹭著地,一點一點的朝那個躺著的人爬了過去,他渾身都在顫抖,雙目赤紅,死死的瞪著那個人,他咬著腮幫,滿是汙垢的臉上有血、有汗,卻沒有淚。

他不能哭,他的姑娘還沒死,他不能哭!

一寸寸的挪,一點點的爬,肖景雲終於爬到了她的身邊,他扒著床邊撐起上身,將兩隻手疊了上去,他的呼吸紊亂,急促的好像要死去。

隔了好一會兒,他突然露出了笑容,輕輕的伸手去撥弄了一下那個床上的人,「姑娘,別睡了……」那人毫無反應,肖景雲有些著急的又晃了晃她,「姑娘,該起床了,怎麼還在睡?」

白布下的人兒一動也不動,肖景雲的笑容僵住了,他揪住白布的一角,又往上爬了幾寸,「為什麼要用白布遮住臉……壞姑娘,要嚇我是不是?好啊,你成功了,我現在怕得要死,不要再玩了,我很害怕,真的……別再玩了行不行……」

他攥著白布的手在劇烈的顫抖,鼓足了勇氣之後,刷的將白布給扯了下來……是她,真的是她!

肖景雲怔住了,嘴巴張大,急促的呼吸著,卻不發出一點聲音,他的眉頭在顫抖,唇角也在顫。

手一鬆,白布滑落下來,他抬手摀住自己的脖子,五指用力的只顧泛白,他的臉憋成了紫紅色,青筋從額角蹦出,眼淚一滴一滴的迅速滴落,「姑娘……別這樣……」

他另一隻手在齊碩的身體上空懸著,似乎不知道該如何去叫醒她,最終他還是沒有勇氣去靠近那已經沒氣了軀體,而是將另一手也扣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他的雙手緊緊的扣著自己的脖子。

肖景雲爬起來跪下,跪在齊碩的床前,終於嚎啕大哭了出來,他聲嘶力竭的嘶喊,愧疚與傷心將他席捲,使他幾乎直不起來腰。

他彎腰下去,額頭抵著地,眼淚滴落了一地,「姑娘……對不起……對不起……」

「皇上……」老太監有點看不過去了,他看著肖景雲嘖嘖了幾聲,「夠了吧。」

「不夠。」赫連息未白了痛哭的肖景雲一眼,「把我的妹妹害成這樣,這點怎麼夠?」

又過了一會兒,老太監又開口了:「皇上,他要把自己掐死了……」

赫連息未看過去一眼,不甘不願的說:「行了,把他拖過來。」

看著侍衛想過去拖他,卻拖不動,看樣子他好像真的要把自己掐死了。

赫連息未一拍椅子,「混蛋,筠兒她還沒死,你瞎嚎什麼喪!還嚎?你自己去摸摸,還有氣呢。」

肖景雲這才停了動作,他跪在地上呆了一會兒,然後被火燒到似的彈起來爬到床邊,激動的把手湊到了齊碩的鼻下……有氣,果然還有氣!

肖景雲的心又驟然縮進又驟然鬆開,大喜大悲的情緒令他有些招架不住,一翻白眼兒給暈了過去。

赫連息未狠狠的看他,「沒用的傢伙,拖走拖走。」

「不教訓你一下,你就不知道珍惜。」赫連息未不知道第幾次的教訓他,「要是真的死了,嚎喪還有個屁用。」

進行了充足的思想教育之後,赫連息未命人給肖景雲處理了下傷,然後允許在齊碩的身邊照料。

而期間嶽皖晴也出現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向肖景雲交待清楚,包括兩年前那個偶遇的夜晚。

聽到這一部分的時候,肖景雲突然打斷她,「你是說,當年與我相遇的是她?」

嶽皖晴沒好氣的看他,「不然還能有誰?」

肖景雲的頭嗡的一響,眼睛迅速轉動,口中還在喃喃:「如果是她,那……」

他猛地頓住,還記得在某個夜裡,他問齊碩想聽什麼,齊碩問他會不會吹塤,而當他吹出那曲「追月」的時候,齊碩的臉色完全變了,原來是這樣……

雖然懷疑過殷維香,但因為找不到第二個可能的人便暫且信她,如今看來,她肯定是偷偷的調查了齊碩,或者從齊碩那裡套出了當年的事。

與在聽到殷維香說出這件事的感覺不同,那時候他第一反應是,啊,怎麼會是她?

而如今聽到的第一反應是,沒錯,就應該是她!

他只是從來沒敢往齊碩身上想過,現在知道她是公主,自小在宮中長大,一切突然變得順理成章了,心裡突然湧出了狂喜的感覺。

但很快,狂喜之中泛出了強烈的愧疚,他癱坐在床邊,身體因為刑罰而劇痛,而心又被這種悲喜交加的感覺撕扯,肖景雲難受得揪住胸口的衣服,將頭狠狠的磕響檀木大床,世界上怎麼會有他這麼愚蠢的人?

為難了這麼久才知道原來自己愛的始終是同一個人,齊碩才是那個對的人,才是他等待了兩年之久的愛情,可自己做了些什麼呢?他把她狠狠地推開,他誤會她,懷疑她,他……

肖景雲痛苦的低下頭,狠狠地甩了自己一個巴掌。

因為齊碩早就知道飯中有毒,吃的量並不多,所以很快就沒有了生命危險,只不過那藥的毒性太大,一點點也足以傷害齊碩的五臟,讓她的身體變得很虛弱,要好好修養才能夠痊癒。

而起初的這幾天,她還是昏睡著的,清醒的時候並不多,這期間一直是肖景雲在不眠不休的照顧她,即使他的屁股又紅又腫的。

幾天的時間,肖景雲整個人就瘦了一圈,他的眼袋紅腫,眼睛裡都是血絲,眉毛和頭髮都亂糟糟的,包括鬍子長得一塌糊塗的下巴。

但他還是跪在齊碩的床邊,一隻手拉著她的手,一隻手整理了一下她鬢間的發,然後手背在她的臉上滑過,小心翼翼地好像對待一件珍寶,「懶姑娘,怎麼變得這麼貪睡了呢?」

「肖先生。」

嶽皖晴輕手輕腳的走進偏殿,將手中的木盒遞過去,「您要的東西取來了。」

肖景雲眼神一喜,接過來後撩起衣擺擦了擦那精緻的木盒,點頭道:「多謝。」

嶽皖晴點了點頭,不放心的看了眼床上的齊碩,緩緩的退了出去。

肖景雲摸了摸那木盒,輕輕抽開木蓋子,將顏色通透的玉簫取了出來,他用指摩挲了下簫,而後抬眼溫柔的看向齊碩,「姑娘,你是不是從沒聽過我的簫聲?」

雖然得不到回答,但他還是笑了笑,將簫湊到了唇邊。

「追月」的旋律從他唇邊洩出,低婉清揚,又比之前多了分濃稠的愛意。

肖景雲沒有像以往那樣陶醉的閉上眼,而是深情的望著齊碩。

吹到一半的時候,齊碩輕輕的轉醒了,她迷惘的睜開眼,目光有些空洞,像是在尋找著什麼,她目光一轉,便看到了肖景雲,雲時目光一軟,又多了一分安定,齊碩鬆了口氣,安靜的聽著肖景雲把一首「追月」吹完了。

「皖晴告訴你了?」齊碩虛弱的說。

「嗯。」肖景雲笑著拉住齊碩的手,「懶姑娘,終於醒了。」

「你怎麼又……」齊碩蹙眉,情不自禁的用手摸了摸他的下巴,「又髒了。」

肖景雲笑起來,「你總是這樣一針見血。」

齊碩有些疲憊,眨眼的速度都很慢,不過有一件事她不得不問,於是便斷斷續續的問:「兩年前的事……我……」

「我都知道。」肖景雲溫柔的打斷她,忍著下身的疼,傾身上去吻了吻她的額,輕聲說:「不說了,累。」

他又吻上她的眼,齊碩溫順的閉上了眼,然後感覺著肖景雲薄薄的唇在自己的皮膚上描繪著,「乖乖的休息,一覺醒來就都好了。」

齊碩輕輕的「嗯」了一聲。

須臾,在她迷迷糊糊的要睡著的時候,模糊的聽到了肖景雲的聲音:「姑娘啊……」

肖景雲在自己的唇上印上一吻,「愛你!」

你能活著……真好!

繼處斬慶妃之後,赫連息未又在這個冬天殺了第二個人。

殷氏維香,以下犯上,企圖謀害當朝齊碩公主,處以極刑,據說殷維香因為過分的驚恐,在行刑之前就在牢中被嚇破膽死了,為此赫連息未遺憾了許久,因為他還想去現場觀刑。

快開春的時候,齊碩的身體差不多都大好了,也沒留下任何的病根,倒是肖景雲,因為挨了板子後還沒日沒夜的照顧齊碩,導致現在走路的姿勢不如原來那樣自然了,不過,屁股上的傷並沒有影響夫妻生活的品質。

「他怎麼能下這麼重的手?」齊碩忍不住埋怨起赫連息未。

「是我活該。」肖景雲與她十指相扣,沒有說赫連息未的惡作劇,「誰讓我錯了呢。」

「那也不能……」齊碩還是臭著臉。

「好啦。」肖景雲停下步子,轉身拉過來她,俯身與她額頭相抵,「沒有什麼影響啊,我還能彈琴給你聽,還能和你一起吹『追月』,而且……」他附耳過去,不知道嘀咕了些什麼,逗得齊碩的臉瞬間就紅了。

肖景雲咬著她的耳朵笑,「你說是不是,也不耽誤我們生兒子……」

齊碩不說話,小臉兒通紅。

肖景雲愛死她這副一不好意思就悶悶的樣子,於是忍不住在她臉上親了親。

「光天化日之下親親,羞不羞呀你們!」一抹淺綠飛過來。

「赫連筠朵,你給朕站住!」赫連息未在她後面大叫:「原來是你溜進牢裡把殷氏嚇死的,你這個闖禍精,你把她嚇死了,朕怎麼看熱鬧啊!你知不知道朕有多久沒看淩遲了嗎?站、住!」赫連息未最近是越來越不正常了……

看那兩個人沒頭沒腦的衝過來,肖景雲下意識的摟著齊碩挪到了不被戰火波及到的地言。

「切,誰讓你偏向三姊的。」赫連筠朵回頭做鬼臉。

「朕哪有!」赫連息未擰起眉毛。

「你允了她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怎麼不允我?」

「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喜歡的『人』?」赫連息未吐了口氣。

「我就是喜歡阿花。」

「那你去問問另外一隻母貓願不願意吧!」

「偏心偏心,就是偏心!」赫連筠朵不高興的咧嘴,轉身又飛了。

「死丫頭……」赫連息未揉了揉快岔氣的肚子,走了幾步便看到了肖景雲和齊碩。

他眼睛一瞇,指了指齊碩,「你大好了是吧?好,吃毒藥嚇人的帳,朕還沒有和你算,等我處理完朵兒就輪到你了。」言罷又用手指點了點齊碩,拂袖離去了。

「吃毒藥嚇人?」肖景雲沒明白。

「唔……」齊碩低頭想了想,然後面無表情的抬頭吻住了肖景雲。

「姑娘……」肖景雲抽空吸了口氣。

「別說話。」齊碩又封住了他的嘴,懶得解釋了。

肖景雲愣了愣,旋即笑瞇了眼睛。

似乎在這個故事中,他總處在被動的地位呢……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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